文|龙泽巨

捧读曾致先生45万字的新著《有戏：戏曲艺术研究文论》（中国国际广播出版社2025年1月出版），我的大脑神经突然像被电击了一下，倏地闪回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

1980年前后七八年，改革开放大幕开启，百业勃兴，文艺场域更显不凡。被封存了十年的中外文学名著纷纷出版，被封存了十年的中外优秀电影故事片霸满城乡银幕，被封存了十年的中外优秀戏剧、音乐、舞蹈、杂技和中国独有的优秀曲艺作品重新亮相舞台，被封闭了十年的优秀美术作品争先恐后地登上报刊和展厅；同时，广大文艺工作者激情磅礴，新作如雨后春笋。

但是，大约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开始直到九十年代，随着”深圳速度”的经济建设蓬勃开展，随着电视媒体的异军突起和港台歌曲、电视连续剧席卷大陆，文学、戏剧、电影迅速式微。有人慨叹：“慢节奏的戏曲艺术，恐怕要失传了。”

然而，随着经济建设取得巨大成就，文学、戏剧、电影又逐步焕发了生机，国宝戏曲艺术又回归了许多观众的视野。因此，我在此时此刻捧起曾致老朋友的新著《有戏》，不禁心动神摇，夜以继日地读完了全书；虽然才疏学浅，但抑制不住写点读后感悟的冲动。

一、草长莺飞二月天：《有戏》展示了改革开放时代湖南戏曲艺术花红叶茂的初春盛景

《有戏》对28台优秀的湖南戏曲作品做了全面的推介，包括：

（1）剧种：京剧、湘剧高腔、花鼓戏、常德汉剧、汉剧高腔、现代湘剧；

（2）剧目内容：题材与思想意蕴、美学特征、音乐、服装与舞美设计；

（3）创作团队：编剧、导演、主演、服装与舞美设计师；

（4）创作过程：创作背景、初步设想、剧本创作、导演准备、节目排练、正式演出；

（5）演出后的反响：获奖项目、观众反应、专家评价、演出场次。

在《肝胆怀仁写春秋》中，介绍了湘剧高腔《谭嗣同》的创作背景——纪念谭嗣同诞辰150周年；创作团队——湖南省湘剧院；编剧及题材来源——上海戏剧学院教师钱珏根据著名剧作家盛和煜历史小说《崩霆琴》改编；内容——呈现谭嗣同参与戊戌变法的那段历史，表现了谭嗣同希望通过维新变法拯救民族苍生的赤子情怀；导演——谢平安（及导演特色）；主演——邵展、王阳娟、庞焕励、唐伯华（及表演特色）；作曲——陈飞虹（及特色）；舞美设计——修岩与虢晒砖（及特色）；演出场次——2011年上演后，连续演出100多场；效果——观众喜爱，中国剧协副主席季国平等专家给予高度评价，叫好又叫座，荣获全国第十三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文化和旅游部第十四届文华奖之优秀剧目奖。

这样的剧评，可以帮助读者对剧目有全面清晰的把握，更好地理解剧目的内涵，从而获得强烈且深厚的审美体验。此书对28部剧目做出这样的评论与介绍，勾画了当下湖南戏曲视域鲜花不断怒放的盛景，记录了湖南戏曲奔赴在复兴路上的坚实足印。

同时，《有戏》设置一个专辑《剧坛芳华》，用50篇记叙文描述了52位优秀戏曲艺术家的艺术成就、出众才华、高贵品格与成长历程，既让读者看到了戏曲界人才济济、云蒸霞蔚的盛况，明白了湖南戏曲创作硕果累累的成因，感受了湖南戏曲发展的强大力量，还能让有志于戏曲编剧、导演、表演等多方面贡献才华的年轻人树立信心，学习成功经验。

《戏曲艺术之花需要全社会共同浇灌》这篇访问记，不但介绍了湘剧名角左大玢的表演成就与特色，还描述了她的出身与成长经历、刻苦练功，让后来者学有标杆、走有路径、成有目标，文章还陈述了左大玢的强烈感悟：戏曲除了要自身发展，不断上进，一定还要与先进文化和现代技术相结合，”把我们的十八般武艺融进去，传出去。”

更令人高兴的是，本书还设置了《剧苑印记》一辑，专文描述了7位优秀戏曲艺术家收徒传艺的故事，让读者看到了湖南戏曲艺术蓬勃发展、全面复兴的后劲——后继有人。

二、为有源头活水来：《有戏》破译了改革开放时代湖南戏曲艺术佳作迭现的神奇密码

文艺评论的功能在于为受众鉴赏和理解作品搭建一座桥梁，帮助受众欣赏内容与形式、理解思想与情感、享受审美愉悦与兴奋；对于从事文艺创作的受众来说，文艺评论还要帮助他们学习、借鉴作品的创作经验。《有戏》以专业的眼光，精辟分析了28部戏曲作品的艺术特色、思想深度与美学特质，为观众鉴赏、理解作品递上了一把钥匙。

首先，本书挖掘了28部作品在选取题材、表达思想感情、提炼审美价值的特色。这些剧目呈现的故事与人物，均源于湖湘历史文化与现代生活。其中古代史题材和历史传说题材7篇，近代仁人志士和中共党史人物题材10篇，新中国成立以来的人物与故事题材11篇，现代人物与故事又主要是挖掘呈现改革开放时代的城乡居民故事。

对于以历史及其传说为题材的剧目，本书作者剖析了剧作家用现代人的审美眼光，赋能老树发新芽，散发现代精神的特色。《音鸣千古广陵散》讲述了新编京剧《广陵散》“描写了古代一个壮士聂政为了报父仇、除暴君，在新婚之夜毅然告别妻子和老母，并在遭受失败后仍不丧志，苦练琴艺，最后以毁容毁声和毁掉牙齿的坚毅获得成功，含笑辞世”的故事，“形象地表现出中华民族坚韧不屈、百折不挠的民族品格”。

《美哉妙哉蝴蝶梦》评价了祁剧高腔《梦蝶》虽取材于“庄周梦蝶”，“但著名编剧盛和煜先生运用当代人的眼光重新审视了历史题材，以诗人般的情愫融注于审美感受之中，并赋予其现代色彩，巧妙而又高明地采用新艺术观、新创作观和新哲学观，使《梦蝶》焕发了新的生命力”。

对于现代生活题材的剧目，本书作者拎出了剧本作者以敏感的眼光、崭新的叙事维度挖掘改革开放时代人物的时代之光。《在现实主义的坚守中彰显地方的艺术魅力》论述现代花鼓戏《五十二家别墅》展现改革开放时代“下岗职工陈满山、周红叶夫妇竞争到别墅社区当社区主任和物业管理员的故事”，该剧以两夫妇“在别墅社区为山区贫困学生组织的一次募捐活动为主线，通过一系列矛盾冲突和人物命运的变故，着力塑造了陈满山、周红叶这对普通夫妇真善美的形象”，“还用隐喻叙述着转型期的一些社会问题，也成为都市公共舞台的一个缩影”。

《乡村代课女教师的生命歌咏》论述湘剧《月亮粑粑》取材于改革开放时代的农村生活，“著名剧作家盛和煜先生把充满关怀和大爱的笔触伸向了乡村代课教师这个弱势群体”，描述了贫困山区黄荆树小学秦老师去世后，孩子们无人上课，秦老师的女儿秦雅云闻讯赶来，接过了妈妈的接力棒，并在当地与农民结婚成家，把自己的人生献给了代课教师岗位，塑造了秦雅云这样一个平凡而伟大的乡村代课女教师的形象，传播了一股沁人心脾的正能量。

其次，作者深入剧目骨髓，解读了28部作品剧本编创、导演与表演再创作、舞美设计方面创新的艺术特色与成果。

一是在人物塑造和故事演进中借鉴其他戏曲品种以及话剧、歌剧、舞剧、影视剧的创作手法。《湘剧舞台的时代创新之作》论述现代湘剧《李贞还乡》的最大特点就是立足戏曲，借鉴话剧和影视剧，重视传统，追求创新，手法丰富，剧中多处使用影视剧的回闪手法。剧中两条线并行，“一条线是李贞将军的革命斗争生涯，以她剪发出逃、参加革命开始；另一条是李贞将军在家乡的所见所闻。全剧一会儿过去，一会儿现实，人物不停地跳进跳出，而时空的转换又不停地推动矛盾的发展”。

二是剧目的音乐创作融入了其它戏曲品种甚至歌剧、当地民歌的元素。《黎庶千秋颂警予》论述现代京剧《向警予》在唱腔中植入了湖南民歌和花鼓戏的某些音乐元素，“既大气流畅，又很接地气”。《桃花烟雨春来时》论述现代花鼓戏《桃花烟雨》融入了湘西山歌的音乐元素，增强了剧目的地方韵味。

三是舞美设计借鉴现代影视剧拍摄手法和声光电技术，让戏曲突破剧场的限制，呈现出奇幻的艺术效果。《战地黄花胜春光》论述现代花鼓戏《战地黄花》使用了全息投影技术，“提升了花鼓戏的舞台表现力，给观众以真实自然的视觉效果”。《人文关怀在笑声中的真诚传递》论述现代花鼓戏《接来乡里爹和娘》的“舞美设计通透、别致，采用了非写实手法，通过置景、道具、灯光的完美结合，营造了一座现代森林城市，再通过灯光的快速转变，加上树叶的点缀，瞬间变成乡村场景，体现了城乡环境的融合”。

三、结语

掩卷回顾，深感《有戏》是一部呼唤湖南戏曲艺术全面复兴的力作，值得肯定和称赞。不过，我以为本书有一个小小的瑕疵，即副书名《戏曲艺术研究文论》没有囊括全部内容的外延，如果叫《湖南戏剧述评》，可能更精准一些。

湖南戏曲艺术的发展在改革开放新时期取得辉煌进步，但还处于“早春二月”的途中，没有抵达“万紫千红总是春”“春色满园关不住”的阳春三月胜状，剧院的数量布局、演出的频率尚未赶上电影院的数量布局和放映频率，还未成为多数公民文艺生活的日常。希望它早日迎来“万紫千红”“满园春色”的阳春三月而且永驻湖湘大地。“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到那时，必定有读者记起曾致先生的深情呼唤。

（原载《魅力湖南》2025年第6期）

责编：邓正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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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