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小秋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脐橙的海洋，通往脐橙园的道路四通八达，农民的屋舍也掩映在无边的苍翠之中，园地里只有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颜色在晃动，不时有嬉笑怒骂、打情骂俏的声音从一棵棵、一丛丛、一爿爿墨绿、深绿、青绿的枝叶间爆出来……”此时此景，正是何石老师最新出版的长篇小说《驻村冻江源》所描写的生动画卷之一。

当南航退役的飞机于鸭婆桥头投下钢铁倒影，脐橙园的晨雾漫过永莲寺飞檐之时，《驻村冻江源》中所描绘的女性群像，正以柔韧而坚定的姿态，在湘西南的乡土间，书写着山乡巨变中不容忽视的女性力量。蒋丽的镜头与文三妹的讲解，犹如一束束穿透传统迷雾的光芒，照亮了女性从“被凝视的风景”到“风景的塑造者”的觉醒之路，在乡村振兴的画卷上，晕染出令人动容的“她”色彩。

一、蒋丽：镜头中“乡土诗人”的角色，重新定义了乡村女性的社会地位

蒋丽是小说里最具有现代意识的女性形象。她大学毕业后选择回到家乡，这样的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颠覆，传统的叙事中农村女性通过教育“逃离”乡村被认为是成功，而“回归”则常常被看作失败或者无奈。但是蒋丽的回归不是被动撤退，而是主动选择，是她的主体性的第一次表现。

从“回乡人”到“创业者”，她带回的不只有知识，还有一整套现代传播理念和工具。当村民们还在用传统的办法推销农产品的时候，蒋丽就架起了手机，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直播。以橙园丽日账号发布《大牛伯伯到橙园》视频，把黄大牛捞鱼虾、蒋光秀喷药等劳作场景与部队老照片融合，一条视频点赞超10万；后续策划《永莲寺的暮鼓晨钟》，查阅县志资料写文案，将杨再兴抗金、方以智悟道等历史融入乡村振兴故事中，带动研学基地客流量增长30%，成为“用镜头带货的新农人”。

她的手机不仅仅是一个工具，更是她连接乡村和世界的一座桥，是她重新认识自己与乡村关系的一种方式。

蒋丽被作者称为乡村振兴的“文化使者”，这个称呼体现了她角色的双重性。她内向地把乡村日常的生活、农业生产、民俗文化编译成城市人能理解、接受的文化产品。外向的传播者：她打破了乡村一直处于被动地被看、被写的状态，使乡村有了自我表达、自我定义的能力。

在传统的乡村社会中，女性常常被限制在私人领域（家庭）里，而经济、文化、政治等公共领域多由男性主导。但是新媒体技术已经打破了这样的空间界限，蒋丽可以在家、在田间、在任何地方都可以通过数字平台进入公共领域。技术赋权与性别意识觉醒相结合，为乡村女性参与乡村振兴提供了新的路径。

蒋丽并没有直接复制城市的商业模式，而是基于自己对乡村文化的理解，打造出了一个独具特色的“乡村自媒体+产业”模式，注重情感连接、文化叙述以及社群互动。她的故事说明，在乡村振兴中女性所起的作用，不但是要融入现有的发展体系中去，更需要的是去创建一个新的框架。

二、文三妹：受过创伤的重生者，重新定义乡村女性个人价值

文三妹是小说中最为复杂、最具戏剧性的女性角色，也是最能体现从依附到主体性觉醒的过程。她曾是伴舞小姐，在传统的乡村社会价值体系里处于边缘、被污名化的地位。

在夜生活非常繁华的都市，文三妹“用自己风情万种的湘南少女形象以及柔媚狂野的舞姿博得了满堂喝彩、得到了万人宠爱”，月收入上万，使她的男朋友刘大鹏失去了自我，慢慢地染上了毒品。刘大鹏不但花光了两个人攒下的钱，而且三妹也怀孕过几次，但由于男友吸毒孩子畸形而堕胎。这不只是情感上的创伤，还是别人的欲望投射到她身上，使她主体性丧失的无奈。这种经历使她对“依附”有了深刻的体会，也埋下了以后觉醒的种子。

文三妹在夜场里坚持着“跳舞不献身”的人生信条，守住了农村知识女性的道德底线，也保住了自己扎根乡土的根基。她回到家乡后嫁给了单身的老黄小二，表面上是“将就”了——从繁华都市回到偏僻乡村，从时尚行业回归传统婚姻。

地理上的“退步”恰恰是心理上的“进步”的开始。对于文三妹来说，乡村已经不是年轻时急于逃离的桎梏之地，而是她主体性重建的空间。从此她就可以摆脱过去的标签，在一个既熟悉又保持距离的环境里重新找到自己，这是她成长觉醒的前奏。

她不囿于丈夫“鱼馆老板娘”的安排，自己去竞争讲解员工作的时候，就表明了她追求独立人格。对于流言蜚语，即使来自姐姐文二妹的冷嘲热讽，她依然坚持自己的选择：“不要口口声声扶我帮我，也不要开口闭口深圳夜总会，我行得正坐得端，从来没有做过违法乱纪的事情……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我心里清楚！”姐姐的讽刺之所以格外有力，是因为它源自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代表着传统价值对离经叛道者的规训。但是她把自己放到公共评价体系里，让社会来评判、来选择。

她的坚持说明了真正的觉醒不在于认识到“我能做到”，而是在于面对压力的时候依然坚持自己想要去做。抵抗流言，是她对过去的依附性的进一步割裂，是对新主体的进一步肯定。

解说员的工作需要知识、口才以及公众形象，而“伴舞小姐”则被污名化了。文三妹选择这个岗位，就是对自我身份的重新认识——我不是你们眼中的我，我是有能力、有才华的新时代女性。

文三妹成功当选为解说员，表明女性已经进入到了传统的乡村公共领域，并且也走进了最现代、最前沿的公共空间。在给游客讲解航空知识的时候，她也向世界介绍了新的文三妹：一个从创伤中重生、从依附中觉醒、在乡村找到了自己位置的现代女性。

▲作家何石接受电视媒体专访时畅谈《驻村冻江源》创作体会

《驻村冻江源》以湘西南边地袋子田村的乡村振兴为背景，用细腻的笔触和生动的故事情节，展现了新时代农村在脱贫攻坚、产业发展、文化振兴等方面发生的大变化。大学生蒋丽回到家乡传播乡村文化，女性可以成为乡村经济发展的创新引擎；打工妹文三妹回乡后的新职业选择也说明了女性可以在自我修复中实现自我价值。这部小说既是乡村振兴的纪实，也是女性成长的史诗，通过对蒋丽、文三妹以及欧倩、文二妹、林子、林萍等女性角色觉醒成长的描写，揭示出女性在乡村振兴中的多元角色及特殊作用。她们所代表的真实而强大的“她”力量，正悄悄地改变着乡村的面貌和命运。

（黄小秋，笔名蓝璎珞，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毛泽东文学院第24期学员。）

责编：戴鹏

一审：戴鹏

二审：曾佰龙

三审：邹丽娜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