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为“方志体长篇小说”|湘江副刊·悦读

2025-12-27 10:30:41

文|龙喜平

面对当代长篇小说浩如烟海的创作，批评何为？是如观光客般浮光掠影，还是如勘探者般向深处掘进？晏杰雄的长文《新时代方志体长篇小说的文体特征》正是一次沉潜而有力的学术勘探。经过对新时代长篇小说的全面观照，晏杰雄提出“方志体长篇小说”的概念，为读者理解长篇小说的文体创新提供了有益参照。

在此之前，方志体在评论中已偶被提及，但常常失之宽泛，但凡涉及地方风物、线性历史的作品，都有可能被贴上这个标签。这就像把各式各样的容器都称为“碗”，而忽略了它们的独特性。晏杰雄所做的，是为这只“碗”测量口径、深度与弧度。他严格界定了新时代“方志体长篇小说”的核心特征：它必须真正承继古代方志“横分门类，纵述历史”的体例基因，以系统性的空间结构取代传统的线性叙事，其目的不仅在于讲述故事，更在于为一方土地立传，建构一部文学化的地方整体史。

晏杰雄不仅命名了一种文学现象，还深入阐释了这种现象何以在此时蔚然成风。他敏锐地指出，这是全球化与数字化时代作家们“为故乡立传”的深切情感需求，与本土传统叙事资源的一次创造性相遇。当线性史诗略显疲态，蕴藏于古老方志中的空间化、百科全书式结构，便成为作家们创新讲好中国故事、凝聚地方经验的富矿。更具洞见的是，他揭示了这种“旧瓶装新酒”的内在肌理：作家们绝非简单复古，而是以现代小说意识、社会科学视野及日常生活美学，对传统体例进行了三重转化，包括赋予其现代空间小说的质感与张力，以“博观微取”的描述取代“博观约取”，在非虚构的史传笔法中融入虚构的、多元的文学语体。于是，我们看到霍香结如何以人类学知识显微镜般凝视一枚青果，林白如何以个人记忆的光晕浸染故乡的草木。在古老方志的躯壳中，跃动的是属于21世纪的文学精神。这种分析超越了简单的文体比较，进入了文化传承与创造性转化的深层逻辑。

可贵的是，在评介新时代方志体长篇小说时，晏杰雄的笔触饱含着一种地方文学关切。在8部代表作中，他将姜贻斌的《火鲤鱼》、蔡测海的《地方》、彭东明的《坪上村传》这3部湖南作家的作品，纳入这一潮流进行讨论。这不仅仅是研究样本的扩充，更是一种本土文学声音的彰显。晏杰雄以严谨的学术框架，将这批书写湘地风物人事的作品，置于一个具有全国性意义的文体创新潮流中予以肯定。这无异于为湖南文学发出了清晰而响亮的学术声音，使那些深耕于一方水土、执着于为故乡立传的作家，不至于被遮蔽，不至于沉寂下去。这让我们看到，文学的活力正蕴藏于各具风貌的地方之中，它们共同构成了丰富多彩的中国故事。（作者系湖南信息职业技术学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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