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晴儿山庄记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2-27 09:47:29

文｜莫鹤群

株洲仙庾岭，其麓有庄，名晴儿。松柏回合，石径斜出竹杪，风过处簌簌如碎玉。是日天晶云薄，惠气拂襟，乡中耆旧青襟皆至——原来李少青先生归省故里，众人素仰李铎、少青父子墨韵，特延于此。

先生眉目间有春蔼，执乡人手，声口犹带渌水之音，温然似旧窗日照。厅事北向设紫檀长案，素宣如雪，徽墨浓湛欲流。叶之蓁、莫鹤群、言应强、马立明、唐农家、唐雄鹰诸君环立案侧，茶烟袅袅萦袖，皆屏息如入定。

少青徐至案前，拱手曰：“少小所饮湘江水，至今在腹中作春温。敢以拙笔，谢此山川。”言毕擒笔，腕悬若擎岳。初落纸，墨沈如雷凿磬石，凛凛见北碑筋骨；继而运锋，则似涧水穿云，圆转处暗合鲁公法度；倏然一掠，笔尖飒飒若秋隼摩空，隶意草情尽出其间。满堂寂然，唯闻纸笔相搏瑟瑟鸣，墨气混着茶霭，透人衣裾。

“湖湘风骨”四字，横如斧劈南岳，竖似古藤垂崖，浓处晕作苍岫，淡处散若晓烟，依稀李铎公当年气象；“和光同尘”则点画藏润，转捩间可见使节斡旋之智，提按时犹存赤子朴拙之态。叶之蓁抚掌叹道：“刚健含婀娜，文正公此语，今日得见矣！”马立明颔首：“守铎公之正，化出己意，是真传灯。”

忽忆乙丑年间，李铎公挥毫滴水洞，擘窠大字震得山谷嗡鸣；醴陵旧塾赠字乡老，墨渖渗桌三厘犹香。今少青先生由唐楷溯得正脉，更以外交生涯拓其胸廓，湘资沅澧滋其笔魂。昔者如壮士裂石，今者似君子佩兰，一刚一柔，暗合楚人内韧外朗之风骨。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书成掷笔，素幅上墨光潸潸流动。或中堂，或楹联，或斗方，皆如新淬剑器寒芒隐约。朱印钤落时，恰有夕光穿牖，斑斑驳驳染在淋漓墨迹上，似桃瓣点春水。众人传观良久，复举杯畅叙，醉语纵横间，不辨茶香墨香，但觉满室清气盘桓不去。

昔右军、率更父子，以笔传道；今见李氏两世，以墨养气。少青先生融碑帖于一冶，化刚柔于无形，得湖湘山川之助，成此斡旋圆融之书。暮色渐合时，竹影已爬上粉墙，如淡淡墨痕自纸间漫出。忽闻言应强笑指西天：“诸君看，那斜阳亦似一方钤印，正正烙在青峦扇面上。”满座拊掌，墨渖茶烟与笑声，皆缓缓沉入苍然暮色中。

乙巳冬月初八子时，三江抱云楼主莫鹤群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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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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