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源

从衡阳去往衡山县，自是轻车熟路。沿107国道一路向北，过李坳、樟木、店门，绕过南岳镇向东三十余里，就是衡山县城了。

冠以五岳之首山名的衡山县城，也许是名山之下最失意的县城了。外人只知南岳而不知衡山县，有外地人来衡山南岳，如坐火车，到衡山站，下车一问，才知还在衡东新塘。

而想走水路，则是遥远的过去。由于公路和铁路的开通和高速发展，水运航行的优势日渐没落，现代的游客想要乘船沿江而下，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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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江南来北去，从衡南交界的糖铺草鱼石入衡山县境，南北向经糖铺、萱洲、贺家、新场市、沙头、师古、城关镇、长江，入湘潭境。《湖南府县志辑载》“其在衡邑界内，形势最为委曲，登岳望之，蜿蜒如龙，莹带山下，凡五析如五龙朝岳，然后北去。”

如果天高云淡，在南岳的峰顶极目往东，你便可看到湘江在山脚下舞出五道优美的弧线，以跳跃的姿势流过衡山县境，如长练，似巨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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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有水路，必有渡口，衡山境内湘水十里一渡。如山花，沿岸洒落在这百里江畔。

一条湘江，将一地分为二城，西岸为衡山，东岸为衡东。然二地语言、习俗相同，血缘相通，多是同宗同族，叔伯兄弟姑嫂姨。逢五逢十，新塘人乘船过渡到衡山城关镇赶集购物走亲戚、往南岳进香还愿；而衡山人，要坐火车，则要乘船过渡到衡东新塘，两岸全以一渡系之。白马亭——衡山渡是历史上通往湘江两岸的主要渡口，也是去往南岳朝拜的要渡关隘。

一个冬日，游人走进衡山渡。青砖黛瓦的白马亭古老而寂落，唯有“宝筏西来驰白马，大江东去濯黄龙”横批“东西一苇”的对联，似在述说白马救人或大禹杀白马祭父的远古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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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衡山渡，站在古老的渡口，游人就有了思古怀远的联想：大文豪韩愈由此登岸往南岳，然阴雨霏霏，数日不开，韩愈焚香祷告，即云开日出。于是衡山城就有了“开云镇”雅称。诗人李白也在这里登岸了，留下了“衡山苍苍入紫冥，下看南极老人星。回飙吹散五峰雪，往往飞花落洞庭”的动人诗句。

1927年毛泽东同志也从这里登岸，在康王庙写下《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为全国的农民运动发展指明方向。

先贤的动人传说和美丽的诗句让衡山渡流芳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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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衡山渡，游人看冬日的阳光洒在古渡光亮的青石板上，人影斜斜的。看江水浩浩汤汤向北奔去，想象古渡的当年繁华。江心桅樯林立，簰筏逶迤，渔歌互答，乡音咿呀。曾经的衡山古渡，商贾云集，水运繁忙，码头盐仓有序，货物堆积如山，由此集散往湘南湘北。江上船工纤夫的号子响起，此起彼伏，码头搬运工在石阶上沉重的步履让沿河堤岸的吊脚楼勾起期望的目光。

有船摆渡往返两岸，乡民或赶集贩货购物，或过渡衡山城关转道南岳进香求佛还愿，皆从此过往歇息。河堤，上岸的石阶伸入江底，古镇上，一条石板古街旁商铺林立，祠、庙俨然，屋舍整齐。赶集而来乡民，士农工商，贩夫走卒。负者歌于途，行者休于树，摩肩接踵，熙熙攘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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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口，是农人背篓里的油盐柴米，是孩童儿时眼里期盼父母赶集归来的糖油粑粑和新衣裳，是香客南岳朝圣归来的憧憬，是远行归乡的游子的心灵驿站。

芸芸众生，提篮挑担，贩茶叶、卖山货，豆腐坊新出锅的一屉豆腐如玉脂般白嫩。油锅里的糖油粑粑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街口的戏台上，古老的皮影戏，锣鼓锵锵，唱腔如吼，浓厚的乡音正唱着千年的忠奸善恶。一切都是平和的。渡口的古街上，弥散的是浓厚的乡亲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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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湘江上，已修建了公路大桥，衡山古渡逐渐废止。滔滔江岸边，古渡茕茕孑立，暮景桑榆，让后来者唏嘘伤感。

衡山城，因南岳而兴，因湘水而润。而公路铁路交通的高速发展，水运衰败自是必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在游人眼里。古渡它不是一个简单的渡口，它体现了衡山人的坚韧耐劳的性格。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更让曾经的辉煌续接了人们对未来的希望。只是，已再不见当年江心万船竞发和逶迤而来的簰筏，船工呐喊的号子亦不再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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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岸青山上有采茶、农事的农人在唱“呷呀，咿呀”，岳北山歌悠长，那只是在游人伫立在江畔对远方的回想。

入夜，冬月如钩，站在古老的渡口，回看古街，人声鼎沸，华灯初放，如花千树，如星如雨。灯火阑珊处，蓦然回首，佳人还在。恍然如梦，让游人仿佛置身千年前的那个古渡之夜。

衡山古渡，这真是个和古人来一场对话的好去处。

责编：周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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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陈鸿飞

三审：徐德荣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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