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有道理(64)|镌刻在湘楚山石上的文明史诗

曾衡林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2-19 08:50:14

曾衡林

日前，“湖南悠久的历史文化”学术研讨会在郴州湘南学院举办，会议设有摩崖石刻与世界等三个专题分会场，与会专家学者围绕相关会议主题展开了深入的探讨。

摩崖石刻，以山石为纸、以刀凿为笔，将人类文明的片段凝固成跨越千年的立体史书。在湖南这片浸润着楚风湘韵的土地上，散落于群山之间的摩崖石刻，不仅是地理空间的文化标识，更是湖湘文脉传承的重要载体，其历史厚度与艺术价值，在中华文明的璀璨星河中独树一帜。

湖南摩崖石刻的分布，始终与这片土地的历史进程紧密交织。从湘北洞庭湖流域到湘南南岭山脉，从湘西武陵腹地到湘东罗霄山麓，每一处石刻背后都藏着一段鲜活的过往。永州祁阳的浯溪碑林，将唐代以来的文人风骨镌刻成林——颜真卿所书《大唐中兴颂》，笔力雄健、气势磅礴，既是对安史之乱后家国中兴的礼赞，也成为楷书艺术史上的巅峰之作，后世文人慕名而来，或题诗唱和、或勒石抒怀，最终形成“十里浯溪石可读”的文化奇观。岳阳君山的《封山印》石刻，位于君山岛龙口东侧石壁间。1998年经专家论证,鉴定为唐代摩崖雕刻梵字，是目前国内发现最早的梵文摩崖石刻,是中印文化交流的实物见证。这些石刻不再是孤立的文字符号，而是串联起历史事件、思想流变与艺术演进的“活档案”，让后人得以透过风化了的石面，触摸到不同时代湖湘大地的脉搏。

从文化价值维度审视，湖南摩崖石刻是湖湘精神的“物化载体”。宋代以降，湖湘学派兴起，“心忧天下、敢为人先”的精神内核，在石刻中得到鲜明体现。郴州苏仙岭的《秦少游踏莎行词碑》，不仅留存了秦观“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的千古愁思，更因苏轼为其题跋、米芾书写，形成“三绝碑”的文化盛景，文人之间的惺惺相惜与家国情怀，通过石刻得以永久定格。

在艺术审美层面，湖南摩崖石刻展现出“因石赋形、随势而为”的独特魅力。与碑刻的规整严谨不同，摩崖石刻更注重与自然山石的融合——石壁的凹凸纹理、岩石的色泽肌理，皆成为艺术创作的一部分。浯溪《大唐中兴颂》选择临江的天然石壁，字体大小随石壁坡度调整，磅礴的文辞与浩荡的江水相映成趣；南岳衡山的历代题刻，则巧妙利用山体岩石的天然形态，有的刻于悬崖峭壁之上，字迹遒劲如飞，尽显山林的雄奇；有的刻于溪畔巨石之间，笔墨灵动似水，暗合衡山的清幽。这种“天人合一”的艺术追求，让湖南摩崖石刻超越了单纯的书法作品范畴，成为自然景观与人文艺术深度融合的典范，也为中国传统美学提供了“师法自然”的鲜活样本。

然而，随着岁月流逝与自然侵蚀，湖南摩崖石刻正面临着风化、剥落、环境污染等多重挑战。部分偏远山区的石刻因缺乏系统保护，字迹已模糊难辨；城市化进程中，少数石刻周边的生态环境遭到破坏，其历史风貌也随之受损。保护摩崖石刻，不仅是保护一件件文物，更是守护一段段不可再生的历史记忆，传承一脉相承的文化基因。近年来，湖南多地已启动摩崖石刻数字化保护工程，通过三维扫描、高清摄影等技术，为石刻建立“数字档案”；同时，结合当地文旅发展规划，将石刻资源与生态旅游、文化研学相结合，让“沉睡”的石刻重新走进公众视野——这种“保护与活化并举”的思路，既守住了文物的历史本真，也让摩崖石刻所承载的文化价值在新时代焕发生机。

湖南摩崖石刻，是镌刻在山石上的文明史诗，是流淌在湘楚大地上的文化血脉。它记录着历史的变迁，承载着精神的传承，展现着艺术的魅力。在时光的冲刷中，这些石刻或许会留下风化的痕迹，但其所蕴含的文化基因与精神力量，终将跨越千年，成为滋养后世的宝贵财富。

作者：曾衡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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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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