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致

翻开谭仲池先生的新著《故乡与大地》，那些熟悉的文字仿佛带着温度，从纸页间缓缓升起，像一条清澈的溪流，把我带回三十多年前的时光深处。

我曾是他夫人范菊秋老师的同事、学生，得到过他们的热情帮助与提携。多年来，我在他们家中求教、作客，和他们一起下乡郊游，也曾获赠谭仲池先生的全套文集，收藏过他亲赠的书法作品。他的平易近人、儒雅温和、清正廉洁、是我亲眼所见；他对晚辈后学的无私扶持、热情相助、那乐观豁达的处世之道和德艺双馨的人格魅力，是在一次次接触中，像阳光一样慢慢照进心里的。

因此，当我读《故乡与大地》时，不只是在读一部书，更像是在与一位尊敬的长者重新对话，像是在岁月的长廊里，聆听他谈文学、谈音乐、谈《老子》《庄子》……那些散发着睿智灵光的话语，仿佛从未远去。

这部书收录了他三十多年间发表于《人民日报》“大地”副刊的诗文近四十万字。散文卷与诗歌卷如两条并行的河流，一条奔涌着时代的涛声，一条流淌着心灵的柔光。

《书剑肝胆托昆仑》是他致敬谭嗣同的深情篇章。他写的是“不畏牺牲、毅然闯入维新运动的激流漩涡”的孤独者、勇敢者、探索者、躬行者。文字里有铁的冷，更有血的热，让那段历史重新在纸上燃烧。

《国歌依然在故乡回响》，是一曲穿越岁月的精神礼赞。田汉故居修复的消息，牵出一段故土寻访之旅。在长沙果园镇的山水间，作者回望文艺先驱的炽烈人生，打捞《义勇军进行曲》诞生的烽火记忆。凝练如诗的文字，让国歌的嘹亮回响与湖湘的红色底蕴相融，在回望历史中点燃当下的家国情怀。

《板栗树与红色土地》，是一篇以树写史、以地寄情的散文。百年板栗树静静伫立在浏阳文家市的红土地上，它的年轮里，藏着青年毛泽东亲手栽种的温度，也记录着秋收起义的烽火与革命转折的微光。树影斑驳，如历史的回声；枝叶繁茂，似信仰的延续。作者在树下驻足，触摸的是树皮的粗糙，也是一个民族走过苦难、走向光明的坚韧。板栗树成了红色记忆的象征，让这片土地的精神在静默中生生不息。

在《故乡的小溪河》里，他写童年的水声，也写他担任工程指挥长时，在株树桥水电站建设工地上度过的1986年除夕夜。推土机在夜色里轰鸣，建设者满身沙尘举杯又重返岗位。那一盏盏风雨中的灯火，是他心中最早的乡村振兴图景。他写道：“故乡的水呀，也如故乡的月，你永远是我生命的乳汁……”读到这里，我仿佛看见他站在河边，目光清澈而坚定，像月光一样照亮了故乡的河床。

《浏阳河边是家乡》里，他将“自强不息，敢为人先”的浏阳精神融入河风与波光，让故乡不仅是地理的起点，更是精神的源头。河水流淌的，是乡情，是血脉，也是信念。

《烟花璀璨浏阳河》中，他写工艺美术大师黎仲畦。匠人手中的烟花，不只是绚烂的光影，更是一座城市的灵魂在夜空绽放。他写的是火，也是心；写的是技艺，也是精神。

《边城翠翠》是他对沈从文先生的深情回望，也是对纯净人性的礼赞。他沿着沅水一路走去，在茶峒的山水间寻找翠翠的影子。文字轻盈如流水，却藏着沉甸甸的人性之美。他说：“有些美，是要用一生去守护的。”

《向着绚丽的天空》写他拜访朱仲丽大姐。78岁的老人坐在钢琴前弹奏《蓝色多瑙河》，琴声像一条缓缓铺开的光带。那一刻，他明白了什么叫“主动热爱生活”。这个瞬间，也成为他日后几十年创作的底色，像一盏灯，在心里长明。

《一个老兵的敬礼》，是对军旅岁月的回首，也是对忠诚与担当的礼赞。那一句句沉稳的叙述，像军靴踏在大地上的回响。

《血脉深情的见证》则将视野投向汶川地震后的援建现场。余震不断，人心却愈加坚定。他以朴素的文字记录下民族兄弟之间的深情，让“大地”的意义从故乡扩展到更辽阔的家国……

在这些散文篇章里，他以沉稳的笔调丈量大地的厚度；而当诗意在心中升起时，他又将目光投向更辽阔的天空。从文字的静水深流，到诗句的奔涌飞扬，他完成了从“行走大地”到“仰望云天”的精神跃动。于是，诗歌便成了他情感最明亮的出口，也成了他与时代对话的另一种方式。

诗歌《迎着太阳飞翔》，像一束突然升起的光。它把个人的奋斗、时代的召唤、心灵的热望，都交织在同一片天空下。读着这些句子，你会感到一种向上的力量，一种把命运握在自己手中的勇气，仿佛脚下的土地也随之轻轻震动。

诗歌《我在云天歌唱》，则是一首献给生命、献给理想、献给祖国的长歌。他把个人的经历、时代的风雨、山河的呼吸，都融入广阔的天地之间。歌声在云天上回荡，也在读者心里回荡，像一阵持续不断的暖流，在胸中久久不散……

谭仲池的诗，总是在最沉静处升起光芒，在最辽阔处落下回响。它们像风，掠过山川；像火，点亮夜空；像河，穿越时间。当诗意与大地的呼吸共振，他的文字便不再只是个人的倾诉，而成为时代的回声，成为山河深处永不停止的吟唱。

三十多年来，我先后和同事潘琳之、刘惠、李兵、慧琳、李炬、刘明艳、付易天、仇晓、卢莎莎等在省市电台朗诵、播出过他几十篇文学作品。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梦系浏阳河》《雷锋向我们走来》《为了梦想》《雪花飘向橘子洲》《我在云天歌唱》《心灵的明灯》《旗帜与梦想》等。许多诗歌，是他刚刚写完便第一时间发给我，如《致袁隆平》《仰望他的背影》等。我和同事们连夜录制，让那些温暖的句子，以声音的方式飞进万千听众的心田。

我女儿也喜欢读他的作品。她小学三年级时曾朗诵谭仲池先生为孩子们创作的诗歌《萤火虫》，参加校园文化艺术节。当孩子站在舞台上，用清脆的声音念出那些明亮的诗句时，我忽然觉得：文学的力量，就这样在代与代之间传递，像一束微光，从一个人的心，传到另一个人的心。

正因为这些经历，我读《故乡与大地》时，会有一种特别的感动。那些我朗诵过的篇章、那些我女儿背诵过的诗句，似乎都在书中重新亮起，像星星一样在记忆的夜空里闪烁。

谭仲池的乡土书写，不是单纯的怀旧，而是与乡村振兴、生态文明等时代命题紧密相连，及时感应社会生活与人间冷暖。他的现实主义，不是宏大叙事的概念化表达，而是从生活细节中生长出来的真实力量，让普通人成为时代精神的注脚。

他的深情叙述，以“我”的视角切入，却始终与时代同行，使个人记忆与集体记忆在文字中相遇，像两河交汇，奔流向更远的地方。

而他的语言，用词讲究，文采斐然，自然意象与情感寄托交相辉映，平实中见深情，沉静中显力量。

更难得的是，这部书背后站着的，是一位年过七旬仍笔耕不辍的创作者。他涉足文学、电影、音乐剧、歌词、书法、绘画等多个艺术领域，跨界之广、成果之丰，令人叹服。他常年奔走于高校、图书馆与基层文化馆，以公益讲学点亮青年心灵，以真诚与耐心提携后辈。他在繁忙的公务之余，潜心创作近六十年来，他以不变的热忱与坚持告诉我们：艺术可以跨越年龄，热爱可以抵御岁月。在他身上，创作不是职业，而是生命的呼吸；岁月不是负担，而是灵感的土壤。他用一生诠释了何为“把心交给艺术”。

《故乡与大地》不仅是一部诗文集，更是一部时代的记录，一部湖湘精神的画卷，一部艺术家心灵的自传。对我而言，它还是一段三十多年情谊的回声，是我朗诵过的声音，是我女儿童年的亮光，是我们共同热爱过的文字。

当我合上书页，仿佛又看见故乡那条小溪在远方流淌，听见浏阳河的轻风从岁月深处徐徐吹来。好似一束微光，从字里行间溢出，照亮山河，也照亮了我们的心灵。

而我知道，只要有人继续读他的文字、朗诵他的诗句，这束光就不会熄灭，它将沿着时间的河床，一直流向未来。

（作者单位：湖南广播电视台）

作者：曾致

责编：陈建

一审：陈建

二审：李云建

三审：姚瑶

来源：新湖南客户端·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