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剪伤愁,滴滴润神山——许云锦先生文字的建构与解密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2-13 18:25:23

文丨张新文

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在新湖南文学版块看到如此厚重、如此深沉、如此纯朴的文字。每一篇,都随着大山的巍峨步步登高;每一段,都淌着河水的欢畅步步生莲;每一节,都探着丛林的幽深步步惊心。一路读,一路记,一路潸然泪下。

1.爱之深与痛之沉一呼一吸

爱与痛始终是云锦先生所有文字的两条主线,爱得那么深刻,痛得那么沉重。读着读着,就会有一种深入骨髓的伤愁,仿佛从褶皱的岁月里弥漫过来。那些对乡土的痴恋,对乡亲的眷恋,对乡风的爱恋,无一不裹挟着疼痛、苦痛与悲痛。呼啸来,又呼啸去,让你欲罢不能,欲语还休。

对!不止是乡愁,并且是伤愁,是伤着的哭着的痛着的乡愁。

《白水河》的开篇凄凉入骨:去年的春节,父亲还在。四年前的春节,母亲还在。可是,今年的春节,父亲母亲都远去了……我只能接受一个残酷的事实,白水河畔已经没有我的家。从此,入血入骨的白水河,便日夜流淌在我的魂里,梦里。

可是,白水河畔又怎会没有作者的家。就是这入血入骨、形似半叶芭蕉的白水河,有满河的唢呐,有溪河的儿子,有浣洗的人生,有梦想的重构,有依恋的青山,还有作者哽咽之下写不出、写不清、写不尽的无数被白水河畔芭蕉叶扇过的风雨雷电。每一阵风、每一滴雨、每一声雷、每一次电,都是作者梦想的家。

所以,云锦先生说:记住芭蕉,便是记住了乡愁。缱绻的文字,磅礴的空域,诗意的叙述里,有艰难的记忆,有快乐的期盼,有对父亲母亲无尽的思念。它们,随着白水河静静地流,亲切地流,深深地流。

不仅流母亲的爱,自己的泪,还有父亲的汗。那是大山一样深如古井的忍耐与坚毅。

正如《血色肩膀》里写到的那样:父亲的肩膀,是血色的。作者的文字也是血色的,字里行间,流着血,流着泪。因为虽然父亲告诉他血色的肩膀是天生的,但云锦先生分明从后来的岁月里知道了,血色的肩膀是生存的沸水烫出来的,是生活的重担压出来的。

母亲浣洗的是爱,父亲挑担的是痛。多像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我好像一头牛,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血。父母都是儿女们的一头牛,不知疲倦地耕耘着。

2.山之奇与人之妙一张一弛

如果说,《白水河》流淌的是温情是温馨是温暖,《最后的猎人》讲述的是惊险是惊讶是惊奇,那《苍山云寨》埋伏的却是神奇是神秘是神妙,是神一样的一片空域。在这片广袤的空间内,作者的记录纵横捭阖,作者的记载叱咤风云,作者的记念天马行空,作者用神一般的构思、铺垫与行文,将神一般的记忆渲染得此起彼伏、轰轰烈烈、热血沸腾。

看完这篇文章,我特意去百度了一下云锦先生的简历:他曾经在湘西第一神山天门山下生活了整整52年。

之所以特意搜一下作者简历,是因为这篇《苍山云寨》的厚重、厚实与厚土,绝非虚拟想像与走马观花能仓促速成。她是生活的沉淀,她是记忆的沉淀,她是文化的沉淀,她是情感的沉淀,她是历史的沉淀。

作者笔下的山寨,是生活、生存乃至传承在一片高山云巅上的风俗、风情、风土与风物。山羊寨、爬之寨、缺嘴寨,她们像三足鼎立的原始古国,也像三幅特写的神奇摄影,更像三匹突破重峦叠嶂后飞驰进现代社会的骏马,非神奇不可描,非玄奇不可述,非惊奇不可记。

一方山水养育一方百姓,大山的奇异孕育了人物的奇妙。

《最后的猎人》里的刘国顺老师就是这样一位奇妙之人。从围猎兽王开始,再到空谷悠扬,再到行猎苍山,最后到呦呦鹿鸣。云锦先生一反常态,用几乎漫不经心的语言,轻描淡写、浅唱低吟,仿佛述说着一位道听途说、事不关己的陌生人。国顺先生是一位大开大合、豪气冲天、无往不胜的猎人,从皇家山,到马家峪;从马家峪,到罗家台。一路循迹追踪,一路气势如虹。国顺先生又是一位老师,他演奏的《二泉映月》,能在音符的呜咽里,看到流落锡山的阿炳,看到数不清的悲苦凄凉。

然而,轻松只是假像,作者最后终于还是暴露了自己的眼泪:起风了。国顺先生走了。国顺先生看他的爷爷去了。

十分喜欢这一段平淡的叙述。这种平淡就像一锅没有添加任何酱盐酸醋的汤,它的滋味在漫长的炖煮中。

3.思之切与念之真一觞一咏

意象的光亮,决定着文字的闪亮。就像沈从文笔下的水、烟雾与黄昏、虎耳草、渡船、白塔、碾坊以及黄狗,云锦先生也精心刻画了许许多多穿越时空的意象,它们像一块块长满苔藓的青砖,在天门山下,垒出诗,垒出画,垒出一座座新时代的边城。

在《夜雨潇潇我的家》中,作者用一连串活跃在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食物名词栩栩如生的再现了岁月之觞:光饭、粉辣子、猪耳朵……尤其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孩子们最爱吃的零食猪耳朵,小小一片,却被作者刻画得惊天动地、痛彻肺腑。

我像没事一般,从胸前取出散发着体温的猪耳朵,高兴地说:给你们带的猪耳朵,我一个都没吃。塞到胸门口的,没打湿,也没摔烂。那一刻,他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了,大哭起来,我的儿啊!……”

作者怀念的哪里是粉辣子,而是那些艰难的日子、物质的匮乏、精神的富足;作者怀想的哪里是猪耳朵,而是没有写出来的如今:物质的富足,精神的遗憾。再也看不到的母亲,再也难以体会到的珍贵友情、友谊。在一种跨越岁月的记述里,他用温婉的文字实现着多层转换:人物的转换、场景的转换、情感的转换、认知的转换以及时代的转换,而所有的转换之间:长大、记忆、感悟弥足珍贵!

在《远去的歌谣》里,作者却是匠心独具,用一连串苍老得锈迹斑斑的物件谱写出一曲睹物思人的咏叹:马灯、镰刀、吊脚楼、裁缝铺……在这些斑驳憔悴的物件影像中,母亲哼着熟悉的《洗衣歌》越走越远。

都说,您是去了天堂。可我亲眼所见,您分明是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下了,是躺在这孤零零的地下了。我心里一阵阵刺痛。从此,就只有这苍山,这先祖,与您长伴了。

远去的岂止是歌谣!是唱着歌谣的母亲,是母亲的辛劳奔波,是母亲的心灵手巧,是母亲的爱与守护。小木桥,裁缝铺,高天远路,一幅幅母亲的身影,一句句母亲的声音,一段段母亲的记忆,在河面上、森林中、大山里回旋激荡,也在作者的心里、梦里、泪里挥之不去。

南美洲有一种鸟,叫荆棘鸟。她一生只唱一次歌。从离开鸟巢开始,她便不停地执着地寻找荆棘树。一旦找到了,她就把自己娇小的身体,扎进一株最长、最尖的荆棘上,流着血和泪放声歌唱。那凄美动人的歌声,让世间所有的声音都相形失色。

云锦先生的文字篇篇都是绝唱,篇篇都在寻找来与去的归宿。湘西的崇山峻岭、湘西的父老乡亲、湘西的日月星辰,就是先生泣血而觅的那一棵荆棘树。她的每一次树叶颤动,都召唤着那只从大山深处飞出的荆棘鸟:初啼,入你骨;再啼,入你心;三啼,入你魂。

那是生命的呼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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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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