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焕玉

我老家屋后一棵几百年的老板栗树，有三四人合围那么粗大，人需仰望才能见其顶端,少说也有十五六米。老家地处丘陵山区，海拔较高，数里外能见到那棵耸立的老树。两枝抱来粗的栗枝，东西两端横向伸展，还有几枝粗大的栗枝南北斜着向上生长,往上便是碗口粗细的枝条，层层叠叠,大自然的神奇妙笔,巧夺天工，整株古栗犹如一尊宝塔，透过山岭，巍然挺拔。

春天到了，暖阳温柔地沐浴,春风得意地轻拂，春雨滋润催生,晨雾飘然缭绕，古老的板栗树沾着春的阳光雨露，枝头生长出米粒大小的绿色小点，慢慢地，只几天的工夫，米粒长成了毛笔尖儿大小的绿色点儿。阳光照射枝头，笔尖儿大小的绿苞散开，有了指甲大小的、薄薄的、浅绿色的叶片。没过多久，小叶片长成小红桔叶片大小的样子,颜色也绿了一些。燕子飞过来向老板栗树报到问候，喜鹊在高处枝丫里修筑新房。阳光越来越明媚，薄薄的树叶一天天地加宽、加长、加厚。到了阳春三月末，一身崭新绿装的老栗树焕发出青春，俨然成了凛凛威风的青壮年模样。

阳光越来越灿烂,空气越来越新鲜。绿叶丛中伸出了由白到黄的花絮，慢慢地、慢慢地，有的向上伸展，那是雄性的花絮。众多花絮向下生长，花絮内包含一个或多个毛茸茸的豆粒,这是雌性花絮。板栗树自行传花授粉，孕育出新的后代。微风吹拂，花絮的清香飘散四周，招来成群的蜜蜂翩翩起舞,蝴蝶双双绕絮飘飞;斑鸠黄鹂成双成对，歇在枝头,裊音高歌，享受着春的温暖、春的甜蜜。

形似乒乓球大小浑身带刺的板栗球，星星点点挂满枝头，随风摇摆。夏日树下阴凉，行人到此总会驻足，抽支自卷的草烟，聊点家常。

树大招蝉，每到仲夏和季夏,成群的夏蝉不知疲倦,知了知了叫个不停。叫者无心,听者全凭当时的心情,心情好时,总觉得是悦耳的优雅曲调,心情不好时,犹如刺耳一般难听，厌而烦之！倒是那一旬短期的秋蝉，每到清晨和黄昏之时，“吱吱吱......秋哇秋哇......”，声音激越嘹亮，按着节奏欢歌高唱，小时候的我，常常跑去树下洗耳聆听。那声音,美极了!喜而欢之！

浓密的栗叶渐渐变成浅黄，板栗球也长成少年拳头大小的模样，慢慢地,树叶陆续飘落，带刺的栗球也由深绿色成长为浅黄色。转眼秋天到了，向阳枝头的果球开始炸裂，掉下一颗、两颗黑油油的，稍带一点毛茸的板栗。

家乡的板栗分为两类，一种是毛板栗,球大、粒大,自然炸裂果球呈十字形，现出两粒或三粒果粒。另一种是油板栗，球、粒都比毛板栗小一些,籽粒光滑滑的,呈黄褐色。

我家的那棵是毛板栗，年年总是让它自然炸裂，左右邻居大人小孩都可以前来寻觅拾果，天未亮便有人手持手电筒开始寻找，一次拾个十粒八粒已是欢喜,若遇头晚刮风，第二天更是成群地拾栗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积攒一升一碗后，杀只土鸡,炖上板栗，那可是乡下人的难得牙祭（美食）。

待树上只剩下一半板栗球时（一般是国庆假期间），我便搬来木梯，搭在接近树枝的地方，攀爬上树，用丈八长黄色的桂竹竿子，将剩下的板栗球打落。若遇行人路过，大家也可随便捡拾，用石头砸开后取出果粒，几个衣袋装满了，道声谢,欢喜地甚至哼着曲儿从容离去。

古树枯枝断掉，年久留下树洞,水流洞内,古树内腐烂便成了空心。我家那棵老板栗树在离地三米多高的地方，便有两个碗口大小的树洞，树杆内有一米多周长的空心，上下约两米多长。我家东西两面各有一个中小型水库、春夏之际,总有一群野水鸭在库水里戏耍，母水鸭找到了生蛋、孵化小野鸭的好居所，展翅飞向老树，抓住粗壳树皮，钻进洞内，孵化下一代野鸭,熟门熟路,年年如是,成了我家的好邻居。

记得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末，我家的那棵老板栗树一丈多长的顶端，在一个初夏中小雨的夜晚，突然折断。本来这个顶端是朝我家房屋倾斜的，说来也神，第二天清晨有人路过时,对着我家大喊。树顶倒向反边,挡住了过往的人们,要我家快去清理，我们全家惊呼,吓出一身冷汗。如果倒向屋边，我家生命财产难逃劫难。过后我细想此事，冥冥中好象有神人相助，或许我家祖人有德，让神灵护佑我家破灾免难。自此后，“行善积德”便是我的终生信条。古贤人的教诲:“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铭记于心，始终恪守而为。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江垭大坝建成，清除船只航行障碍。这棵古老的大板栗树由两名年青小伙子花了半天才将其砍倒，清理后只剩下两丈多长的大圆木头。家里不忍烧它，村民对古树都有敬畏之心，让其自然漂流库面，不久沉落库底，留个永久的念想。

再见了!陪伴我大半生的老家古板栗树。

作者：王焕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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