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术欺凌背后的心理逻辑差异是什么？

学术欺凌是指来自学术上级持续的敌对的行为，包括但不限于嘲笑、威胁、指责、侵犯隐私、以及对升学和职业发展的干扰，包括争夺学术成果的署名权、给负面的工作成绩评价、威胁取消对方应得的报酬、给对方设置发展障碍、故意伙同他人进行集体排挤和社交孤立等。学术欺凌比职场欺凌更为复杂和隐蔽，涉事主体多元，存在着多重欺凌关系。高校等级制度的组织结构和崇尚师门内自治的组织文化，漠视并助长强者对弱者的学术欺凌现象，恶化了学术圈的生态环境。

学术欺凌最普遍地发生导师和研究生之间。当部分导师在追求学术利益最大化时，与研究生的关系就带着功利性的雇佣特点，硕博研究生成为科研廉价劳动力，以至于许多学生称呼导师为“老板”。相反地，学生作为相对弱势的一方，遇到导师的学术欺凌，他们的心理状态会越来越恶化。

有的研究生想得很简单，只要满足学校的要求，通过考试，发表论文（有的学校甚至不要求发表论文）和写好毕业论文就可以轻松地拿到文凭，以后更好找工作。在这期间，可以和本科生一样，时间自由，安排得丰富多彩；和导师的关系简单轻松，导师协助自己写论文和找工作，无微不至，责无旁贷地辅助自己的发展。这是学生的逻辑，当然他们不是很清楚导师的逻辑。

那些成就欲望满满的导师，往往利用导师的身份和权力，竭力挖掘学生的潜力。首先是时间限制，让学生更多地沉浸于学术的氛围里，平时熬夜、寒暑假不回家做实验、写论文都是常规操作，的确做学术需要时间和投入积累。2-5年对个体而言看着很长，但对大成果产出而言，这种时间努力基本上属于运气好。

其次是下达任务繁重。学生不仅要成为学术民工，甚至还要帮助导师做各种杂活，比如把学生弄到自己所开的公司，成为不发薪水的劳工，甚至将学生视为随叫随到的私人保姆、司机和家教，好像学生是人身上依附于导师的学徒。

再次是对学生进行心理打压。有些导师脾气不稳定，喜怒无常，心情不好就怒斥学生，各种否定言辞，讥讽、嘲弄、破口大骂，不顾学生的尊严和面子，只图口快心爽。有的导师喜欢给学生灌输歪曲的价值观，精神洗脑和PUA，妄想把学生变成百依百顺的机器人。

最后是残酷地剥削学生。有的导师将学生作为敛财的工具，收受学生的贵重财物，甚至对学生进行性剥削，利用学生涉世不深，许以学术铺路和推荐工作的诺言，将师生关系严重变质、异化，深受社会诟病。

由于想法和利益不一致，导师和学生在做学术和相处中，必然会爆发各类矛盾，但并不必然构成学术欺凌。学术欺凌必然是只顾及强者一方的利益，而漠视甚至故意损害弱者一方的利益和诉求，导致弱者身心严重损害。

学术欺凌之后，学生如何跳出这种心理牢笼？

一、先采用柔软的“第三方和谈”

如果不是无法调和的冲突，事情有转圜的余地，可以找一个双方都信赖，可以说得上话的第三方，一般是与导师关系交好的同事或上级，说话有分量，又能秉公办事。当然，在请托之前，先要摸底一下第三方的认知理念，如果Ta也奉行“物化他人”的观点，不太顾及学生的感受和利益，那就很难做到公平和协调。当然这样的第三方不太好找，因为他们不想得罪导师。这时，可能需要在学校更大范围内去寻找，能够理解和共情自己的感受，同时能很好地兼顾双方的利益。

二、找对方法，敢于申诉

学生大多数习惯了做“乖乖学生”，非常害怕当举报和申诉的恶人。他们被欺负得无路可走，不得已才选择申诉，但往往找不到合适的途径。首先，申诉需要逐级进行，不能越级，除非想一鸣惊人，把导师彻底干翻。逐级进行是尊重各级管理部门和相关管理者比如院部和学校的书记、纪委干部、学术委员会，因为问题的最终解决和落实，也是放在院部，甚至系部或教研室层面。

申诉要主张合理的权益，必须要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一个什么结果。申诉不是为了获得情绪满足和恢复关系，而是得到一个处理结果。打算走申诉，就是把双方的分歧点放在公开的桌案上，说明自己受到哪些损害，需要获得什么样的补偿或补救办法。

申诉是有关系成本的，就是彻底地摊牌不再顾及师生关系，一套流程走下来，和导师基本上需要分道扬镳了，换导师、换专业甚至转学、退学都是可能得结果。

三、收集证据，合理维权

申诉需要提供有力证据，不能仅仅靠语言描述一种感觉、情绪和推测，更需要切实的证据。比如要记录一下自己被欺凌事件的细节，具体到时间、地点、相关人物（这是人证）、被欺负的次数、影响等等，比如被辱骂的录音录像，自己被伤害后的精神状况的鉴定及就医材料等，这些都是声援自己和获得切实帮助的有力武器。不要因为怕丢丑就不肯保留，也不要畏惧对方的恐吓而自乱阵脚。

四、联合相关人员，汇集力量

一般喜欢欺凌他人的导师，性格都比较强势而自我，喜欢操控别人和抢夺成果，他们并不会只欺凌一只落单的孤羊，除了学生，甚至势单力薄的新教师和下级，都成为他们的受害者。

被欺凌者如果发现了这一点，找到了同样被欺负的同类，可以劝说他们一起努力。有些组内的多名学生就是无法忍受，商量好一致行动，甚至集体撰写了一百多页的说明情况。这样做有多重好处，第一是避免孤军作战，身心疲惫；第二可以掌握舆论走向，让人看到这并非一个学生搞事，而是某个导师为人不端，引发众怒；第三是可以群策群力，更容易引起管事者重视加快解决，增大成功的概率，避免更长时间被欺凌。

五、尽量不去内耗自己

学生虽然力量微弱，但始终要最大限度地支持自己。要把求学经历看作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可能不是愉快顺利的过程，但迟早会过去；师生关系在当前很重要，但无法做到师生和谐，那就承认并接受这一切，允许自己不喜欢某个人，也允许别人不喜欢自己，将这一切看得很正常，不喜欢就当陌生人处理。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不去反刍，不去思量是否合适，就让它自然而过。心情不愉快就哭一哭，去做让自己情绪价值可以提升的事情，去和那些可以带来积极情绪的人相处。

如果实在无法自洽，可以求助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处理自己内心的冲突和压抑的负面情绪。不要将学术欺凌看做是自己的错，是自己不够好所致，还有那些淤积的消极情绪，都需要长期的心理辅导才能去除掉。

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精卫所  黄任之 李则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