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的情与爱——读刘本楚散文集《大山的呼唤》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11-18 22:53:05

文丨张家和

十多年前读过刘本楚的散文集《心歌清唱》,今天读他的新著《大山的呼唤》。大概因为同山共水,读他的散文,我有一种身临其境的在场感与情感共鸣的亲切感。那是一种“亲不亲,家乡人”的亲切,一种“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的亲切。

我与本楚同为辰溪人,共一片蓝天、共一座山脉、共一条水系;同裹着两脚泥巴离开农村走进城市,由农民变市民。他的家乡纱帽坪,我自小耳熟,但至今还没有去过,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假如把那一大片峰峦叠嶂、起伏跌宕的青山视为一个整体,那么他在山下,我在山上,他在沅江浪花里识水性,我在山塘水库里学游泳。用老家老一辈人的话说,他是溪河佬,我是山圪佬。感谢那山那水那风那雨,让我们“心有灵犀”。读他的作品,跟着他那些优美文字走近他的故乡纱帽坪,走近他笔下的辰溪以及周边城镇乡村,那些熟悉的人文风情与山水风光,是我们共同的情怀与乡愁。

《大山的呼唤》收入他近些年的散文共79篇25万余字,除了《登岳阳楼》《春夜周庄梦佳丽》等少量篇章外,其它都是他的故乡纱帽坪,都是辰溪以及辰溪周边那方青山与那块古老土地上的烟火日常与人情世故,都是他对故乡、对亲人的日有所思和夜有所梦。《遗风流韵纱帽山》《小溪流动的风景》《清波浪花里的村庄》《追梦犁头嘴》等诸多篇章,无不跳跃着赤子之心,流淌着眷恋之情。“泥土的心曲吟,唱着世界万物的生命,辽阔宽厚的胸怀温暖着大地人间”;因为“乡路正如这条沅水河的‘脐带’,从河的‘肚眼’里弯曲而延,伸向山海、云峰、蓝天去。我们踩着这条脐带,起步河滩,迈步田埂,爬山而上。”这是他携妻儿回纱帽坪走在乡间小路上的有感而发,热切而深情。

天底下的山,海拔有高有低,体量有大有小,形状有胖有瘦,气势有强有弱;地球上的水,流程有长有短,流量有大有小,水面有宽有窄,水色有深有浅。这些是所有山与水的共性,但刘本楚笔下的山水是故乡的山水,是人文概念与情感世界的山水。人文情感的山水灵气氤氲袅袅。是故,陶渊明有采菊东篱遥望南山的“悠然”,李白有对着敬亭山“相看两不厌”的情感交流,苏东坡有面对庐山“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人生感悟,辛弃疾有在停云堂里“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情感共鸣。他当然不能与这些名家大师相提并论,但凭着对文字的热著,他与他们是可以“心有灵犀一点通”的,相隔千年,犹似咫尺。山的壮阔,水的绵长,让古人与今人在时空里穿越,在文字里对话。

刘本楚生于山里,长于山里,像所有离乡游子一样,异土他乡物华天宝,风情万种,也难抵家乡一弯山月,一抹黄土,一片绿叶,一株小草。“起伏连绵的山峦如同江涛海浪,拍打着一座高矗云天的山峰,红、黄、绿、紫的各色树冠,辉映成一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俯仰之间,层层绿叶翻卷着绿色的浪花,一头涌入长空,染绿了蓝天的白云;一头流进山溪,映亮了村庄田野。一个绿色的世界镶嵌于这山重水复的天边,定格在这树密林茂深处。”阳光之下,纱帽山上落叶飘飘“青松铸成幅幅天然的水墨画,随意点缀其间的行行松柏显得格外惹眼,恰似一曲厚重、平和的交响乐中蓦然跳出几声欢快、清脆的笛音,给山野平添了许多生气。那红叶落红处更是姹紫嫣红,流光溢彩。”笔下的斑斓秋色是难以言表的诗情画意。《小村的感动》《小村的香樟》《小村的觉醒》《诗意画卷读古村》等,既是站在山外看小村,也是站在小村看世界。那些小村,既有他的故乡纱帽坪,也有其它小村,如上蒲溪乡传统文化古村五宝田,如柿溪乡沅水岸边风景溪口,如谭家场乡书香狮头坡等地,经他一番描绘,山村的纯朴民风与厚重文化,山村在脱贫致富、乡村振兴道路上的鲜活时代气息与今天的盎然生机,生动地展现在读者面前。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我老家的那山那水那人,也有幸在他的笔下风姿绰约。《大树下的村庄》《醉在柘木屯》,我读着动容。文中描绘的自然景色和山里人物,我或许太过熟悉,反而习以为常,不以为然,而今读他笔下的我的故乡,我不得不重新打量生我养我的那块土地,重新审视把我哺育长大的山川风物。在此,我替父老乡亲感谢他把那块鲜为人知的土地带进了文字世界,感谢他为那块悬在云端的土地插上了飞翔的翅膀。

故乡,即便穷山恶水,也不影响它的美好与亲切。《大山的呼唤》写山写水、写人写事,写对过往的缅怀,写对现实的礼赞,写对未来的期盼,取材广泛,角度新颖,始终着眼乡土情怀的表达,始终落笔故乡那块土地与那方山水的美好与亲切。滋润万家的一溪清流,依楼眺望大江流的渔村,令人仰望的大坡头,情韵醉人的古茶楼,兵工小镇的爱国村,还有浪漫的河岸与弯弯的山路,父子、母子、兄弟间的亲情以及乡邻间的和睦,师生、友人、同事的情谊,是美好中的亲切,亦是亲切中的美好。而在《古桐油灯》《一个不老的灵魂》《父亲的房子和我》《又到中秋月圆时》《大哥,等你回来杀年猪》等章节里,无论是对已故亲人的回忆与怀念,还是对健在亲人的牵挂与问候,都那么情真意切,感人至深。如写母亲点着桐油灯煮红薯熬糖:“油灯里燃烧的棉花条,一根根燃尽了,又一根根点亮了,那颗燃烧的亮点,始终是母亲心中的火星,时时刻刻燎着母亲的心,燎着母亲的梦。”这样的场景今天已难以想象。今天的乡村夜晚万家灯火,明亮如同白昼,但当时照亮山里人家夜晚的只有古老的桐油灯,是唯一不是之一。男人灯下安排地上阳春、规划春种秋收,女人灯下纺纱织布、缝衣补鞋,孩子灯下读书写字、温习功课。而母亲永远是桐油灯下最忙碌的人。为了满足孩子对糖的渴望,更为了孩子的学费,就着桐油灯的微弱光芒忙了灶前忙灶后,以便赶集之日卖糖换钱供孩子上学。母亲不识字,但懂得孩子读书意味着什么。这样的母亲是平凡的,又是伟大的,伟大中的平凡让人敬重,平凡中的伟大让人敬佩。

《父亲的房子和我》从一个侧面展示父亲辈经历的不同历史时期及生活状态,住房的变化构成社会进步繁荣的生动写照。我们的父辈经历两种不同的社会制度,但房子于他们不仅是家这一概念的全部,更是留给后人的基业。父亲一生先后有过三栋房子,早年三角形茅草柴棚,因火灾化为灰烬,潮湿的红薯洞是父亲的第二栋房子;“土革”分得的瓦屋是父亲的第三栋房子;20世纪70年代父亲建了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是父亲一生的业绩。读此文,我仿佛听到山里农村乃至整个社会前进的脚步声。在有关父亲的其它篇章里,作者满怀敬意,赞美身为农村基层老党员、老干部的父亲。父亲当了多年村党支部书记,没有惊天动地的英雄壮举,没有青史留名的丰功伟绩,但有属于共产党人、有属于“父亲”二字的光芒。村里一复员军人婚恋不顺自缢,众人因迷信和恐怖不敢近前。父亲挺身而出,解开绳索放下遗体料理后事。死者家里没有棺材,有棺材的人家有年迈的老人等着。父亲叫人把自己百年后的棺材抬过来,让为国家扛过枪的复员军人入土为安。村民讲起此事,至今赞叹不已。

刘本楚把自己定位为“大山之子”。但他心中的山,除了故乡的纱帽山,除了足迹所及的自然之山,还有一座更为高大壮观的山,那就是文化之山。《大山的呼唤》既是情的呼唤,也是文化的呼唤,其中《文史脉波》与《人间佳话》两辑的文化色彩尤为浓厚。“衔远山,吞长江······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岳阳楼、“惟楚有材,于斯为盛”的岳麓书院、“冷眼向阳看世界,热风吹雨洒江天”的江西庐山、“吴树依依吴水流,吴中舟楫好夷游”绍兴周庄以及辰溪柳树湾古茶楼等人文山水名胜;屈原、范仲淹、欧阳修、苏东坡、王羲之、杜甫、白居易、王阳明等文化名人,都从不同角度以不同姿态出现在他的笔下,为这部新著增添了文化厚度,拓展了文化内涵。

我与刘本楚交往多年。沅江岸边、溆辰两县交界的那块土地与那座青山,是我们共同的故乡。读他的作品,让我自然想起已故诗人艾青的名句:“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刘本楚,大山之子;《大山的呼唤》,大山之子的情与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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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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