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1-13 15:25:26
文|赵光
儿时,我最喜欢和小伙伴去水里捞鱼虾,家乡多水域,池塘、沟渠星罗棋布,还有一口百亩大水塘,是我们的乐园。
我们捞鱼虾的法子主要有三种:罾、捉、网,各有各的妙处,每一样都趣味无穷。
罾鱼,是门耐心的活儿。最早用的是竹篮、竹筛这类家什,后来我受扳罾的启发,自己动手做了个简易罾具:一块四方纱网,一个十字竹架,再加一根细长的提绳,简单又好用,现在想来,我那时倒还有点小聪明。
我们常去大水塘边罾鱼。人蹲在伸进水面的跳板上,手里拉着罾具的提绳,眼睛紧盯着水下。塘水清亮,能看见成群的鱼虾游来游去。
罾鱼的饵料大多为螺蛳肉或蚌壳肉,从塘边摸来螺蛳,用石头砸碎外壳,取出里面的碎肉;有时也用蚌壳里的肉代替,换换口味。这些肉腥味重,能吸引到小鱼小虾。家里的剩饭剩菜最对鱼虾的胃口,它们一闻到饭菜的香气,便争先恐后聚过来,你争我抢,不亦乐乎。
只是鱼虾性子各异:浮头鱼、肉嫩子最机灵,咬一口食物就快速跑开了;鳑鲏鱼、虾米、螃蟹却很笨拙,警惕性低,经不住可口食物的诱惑,围着食物贪吃不已,全然不在乎有没有危险。我们瞧准时机猛一提网,总能捕到这些“笨家伙”。刚离水时,鱼虾在网里拼命蹦跳,终究是徒劳,被我们哗啦一下倒进盛水的木桶。一入水,它们立刻就安静下来,仿佛刚才啥也没发生。难怪有人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前几秒的事,转头就忘得一干二净。
每次罾鱼,总忘了时间。直到母亲远远喊吃饭,我才恋恋不舍地收工。捕来的鱼虾不管多少,母亲都会细心地掐去内脏,用盐腌了,摊在晒盘里,再踩着梯子放到高高的屋檐上晾晒,那儿阳光好,还能防猫偷吃。
捉鱼虾也极有意思。豪老倌屋旁有条弯弯的渠圳,屋角处有个葫芦状的水湾,像一口小小的塘,是鱼儿的藏身之所。我们常常去那里“寻宝”。
我们先在水湾的上游和下游,用渠圳里的泥巴各垒一堵墙,把外面的水隔开。再用桶或盆把湾里的水往外泼,我们那儿管这叫“覆水”。用桶覆水时,人侧身站着,一脚前一脚后,左手抓桶绊,右手托桶底,斜着舀水,然后泼向泥墙外,累了就换手,交替进行;用面盆覆水更直接,双腿跨立,弯腰成直角,双手端盆舀水就泼。我们几个小伙伴轮番上阵,没多久,泥墙里的水就只剩脚背深了。
覆水时,我们都只穿条裤衩,光着膀子。渠圳的水一折腾就浑了,溅得满身泥腥。可谁也不在乎,一心只想捉鱼虾。捉鱼有三招:一摸二抓三捞。“摸”是浑水摸鱼,双手在泥水里瞎摸,鲫鱼、泥鳅爱藏在泥层里;“抓”是顺着鱼儿逃跑的路径,一路追过去,到浅水区一抓一个准;“捞”是用捞袋沿着圳底撮过去,水里的鱼儿一一网进袋中,效率最高。
捕到的鱼虾按人头进行平均分配,你三条、我三尾,公平合理、人人开心。我们从没为分得多少鱼虾而吵过嘴、斗过架。
我们还常在溪沟里捕捉鱼虾。用的是“扒”和“拦”两种方法。
“扒”是用虾捞贴着水底,从下游扒向上游。虾捞是专门来网捕小鱼小虾的工具,只要握住它长长的竹把,轻轻地将捞袋沉入水里,紧贴水底逆水而上,行进中的捞袋会将水里没来得及逃跑的小鱼小虾,一股脑收入网中。
“拦”则是在溪沟的下游立张捞网,鱼虾顺着水流,乖乖地就进了网。要是网里鱼少,我们就会下水赶鱼:光着脚踩在上游的水里,一路搅着水流往下游赶,逼着鱼虾自投“罗网”。这种捕鱼虾的活儿,是我们最热衷的,既玩了水,又捕了鱼虾,“一箭双雕”,快活极了。

小鱼小虾的做法,以煎、炸、煮为主,每样都香。
煎是最常吃的。鱼虾处理干净,用盐腌制一会儿,沥掉水。起锅烧油,三成热时把鱼虾下锅,不能叠着,得平摊在锅里,用细火温油慢慢煎,让水分逐渐挥发变得焦干。整个煎制过程,锅里一直滋滋作响。煎鱼虾需把控火候和时间,火宜小,工夫要足。煎制中,时光都像慢了下来。慢是煎鱼的至关重要的技巧,急不成,快不得,这既是对食材的尊重,也是对味道的极致追求。要是只求急图快,就做不出这酥脆鲜美的味儿了。煎好的鱼虾里,浮头鱼最打眼,也最抢手。你一筷我一筷,转眼间就被我们瓜分了。鳑鲏鱼看相差,还略带苦味,却是不太受欢迎。
炸鱼虾不常吃。以前家境不好,母亲舍不得油。后来宽裕了,她才常炸给我们解馋。腌制好了的鱼虾滚一层糯米粉或面粉,放进八成热的油锅中炸至金黄,外焦里嫩,吃起来又香又脆,特别有味,连鱼刺都能嚼碎吞下。

水煮鱼虾也好吃。把鱼虾稍煎一下,加清水煮。要是放几片嫩豆腐就更美了。母亲通常放些青椒或白萝卜一起煮,汤汁浓稠,鲜辣开胃。就是小鱼刺太多,稍不注意,常有人被卡到喉咙。煎炸的鱼虾却不会,小刺炸得酥脆,咬着就碎了。
捕鱼虾、吃鱼虾,那段美好的时光不知不觉就成了过往。如今菜市场虽能买到焙干的小鱼小虾,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我知道,那终究是少了童年下水捕鱼的乐趣,少了母亲灶台边的烟火气,也少了家乡水圳里那股熟悉的泥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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