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日报全媒体记者 蒋诗雨 通讯员 曾曦瑶

清晨6：20，天刚蒙蒙亮，默默已经走在去早自习的路上。“我高中都没这么早起过”，她在心里叹息。开学三个月，这样的作息，已成为她大学生活的常态——早晚自习、全勤检查、缺勤通报……这一切让她恍惚：我真的在上大学吗？

长不大的大人

越来越像高中的大学

默默是湖南理工学院的大一学生。她的每一天，从早上6：40的早自习开始，到晚上8：40的晚自习结束。每周五天，雷打不动。不去？轻则罚抄四级单词，重则联系家长、通报处分。

“班上同学都很反感，尤其是早自习，但没人敢不去。”默默说，“去了也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人到就行，好多同学都在睡觉。”她苦笑道。

中南林业科技大学大一新生西西所在的学院也有晚自习，但她的态度则有些矛盾，西西坦言自己“一点也不自律”，晚自习确实能逼她找个安静的地方学习。但她不理解的是：“晚自习要求收手机，却允许带电脑和平板。很多作业都要用到电子产品，这规定有点不合理。”

湖南大学大二学生小纯回忆，自己大一每天都会去晚自习，她认为这有利于高中到大学的过渡。“但如果大二大三还要上，我会觉得压抑，限制了我的自由。”在小纯看来，大学跟高中不一样，不是分数越高越好，而更应关注自己的人生方向，在人生的马拉松里找到自己的节奏。“强制要求上晚自习并不能带来实质性的成长，反而会加剧内卷、加重焦虑。”

大学“高中化”不止体现在作息上。湖南第一师范学院多年来一直有周日晚点名制度，直到近期才被取消；湖南科技大学人文学院自2021年起建立家长群，定期发布成绩单、重要通知。该院学生于文对于把成绩直接发到群里的行为非常不舒服。她认为，大学本该是注重隐私和个体差异的地方，公开成绩的方式更像是“高中的延续”。

大学高中化，问题出在哪？

其实，“大学高中化”并不是一个新现象。大学为什么会越来越像高中？二十一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认为原因有三。

一方面，部分新生离开高中的“全方位托管”后，难以适应大学相对自由的环境。如果没有早晚自习等硬性安排，容易出现时间管理混乱、沉迷网络等问题，甚至影响学业。另一方面，很多地方本科院校，把学生参加考研作为重要的办学目标，导致“考研高考化”，间接导致了管理的“高中化”。

此外，部分家长尚未从高中的思维跳出来，对孩子学业发展、生活的关注，从中小学延伸到大学，为回应家长诉求、规避潜在风险，建家长群、发成绩单等措施相继推出，使大学在管理中趋于谨慎。

更深层的问题，或许出在高中。有教育界人士指出，大学之所以采取“高中化”管理，正是因为高中阶段的“圈养式教育”已成为一种切实可行，且易操作的模板。如果高中教育能够提供更多的选择与自由，尊重学生的兴趣与个性，让学生在更开放的环境中自由探索、自主发掘，大学的“高中化”问题或许就不会发生。

破局：培养学生自主学习意识

“大学生应首先学会自主学习。”湖南省教育科学研究院研究员赵雄辉说。“如果学生进入大学后仍难以实现自我管理，说明我们在教育衔接上存在短板。”

赵雄辉多年研究拔尖创新人才培养，十分强调自主空间的重要性：“一个学生如果每天没有两小时自主学习和探索的时间，很难成为拔尖创新人才。”在他看来，类似衡水模式的标准化教学，或许能短期内提高成绩，但长远看，会抑制学生的思维活力与创新潜质。

那么，如何破解“大学高中化”，让学生真正实现自主学习？

赵雄辉认为，可以推动高中学校多样化发展，满足学生个性化发展需求，并加强高中与大学的衔接，帮助学生了解大学专业与个人兴趣，实现从“被动学习”到“主动探索”的转变。

熊丙奇建议大学建立本科生学业导师制，指导学生做好学业与生涯规划，重视培养学生的自主管理、自主规划能力。地方本科院校也要回归“应用型人才培养”的定位，不能一味追求考研率，而应通过产教融合、课程改革等，激发学生内在学习动力。

湖南农业大学机电工程学院党委副书记邓益成则从“家校联动”角度提出反思。“大学的家校互动应与中小学有本质区别——更强调学生自主性，家长要从‘生活包办者’转变为‘成长引导者’。”

大学不是高中的延续，而是成人的起点。当早晚自习、建家长群、成绩公开成为常态，我们或许是在用一个“安全”的壳，包裹住一群本应学会飞翔的人。

正如小纯所说：人生是场马拉松，不是短跑。自律始终强过他律，是时候把时间和选择，还给学生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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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