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文联 2025-11-05 09:54:03

无声的呐喊,震耳的回响——《震耳欲聋》对现实的叩问
文|杨晓冬
在国产犯罪题材电影不断追求强情节、快节奏的当下,《震耳欲聋》以沉静且极具力量的叙事,将镜头对准了长期被主流话语体系忽视的聋人群体。它没有刻意制造悬疑迭起的反转,也没有渲染轰轰烈烈的英雄主义,而是通过一场围绕聋人群体的反诈案,串联起人性的挣扎、现实的困境与正义的觉醒。这部取材自手语律师张琪真实经历的影片,试图用“无声”的痛感撬动“有声”的思考,让每一位观众都能在沉默的张力中,听见边缘群体震耳欲聋的权利诉求,感受到人性在利益与良知间的艰难抉择。
国产电影市场中,聚焦残障群体的作品本就稀缺,而将聋人群体作为核心叙事对象,且深入探讨其在信息时代遭遇诈骗危机的影片,更是寥寥无几。《震耳欲聋》的出现,不仅填补了这一叙事空白,更以极具现实意义的题材选择,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影像发声。

影片没有将聋人群体塑造成需要怜悯的弱者,而是真实还原了他们在健全人主导的社会中面临的多重困境。信息壁垒是最锋利的“隐形利刃”——诈骗分子利用聋人无法及时接收语音预警、难以准确理解复杂文字信息的短板,设计针对性骗局;沟通障碍则让他们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面对警方询问时的手语翻译延迟、与银行工作人员沟通时的鸡同鸭讲,都让他们在维权路上举步维艰;而社会关注度的缺失,更让这个群体成为诈骗分子眼中“无反抗能力”的猎物。影片中,一位聋人受害者因被骗走毕生积蓄,在绝望中崩溃的场景,没有声嘶力竭的哭喊,只有颤抖的手语和泛红的眼眶,却比任何激烈的情绪表达都更具穿透力,直戳人心最柔软的角落。
更难得的是,影片没有停留在对困境的浅层呈现,而是深入剖析了背后的社会根源。它让我们看到,聋人群体的反诈困境,本质上是社会支持体系的缺位。缺乏专门的反诈宣传渠道、手语翻译资源的稀缺、公共服务对残障群体的忽视,这些问题共同构成了他们被诈骗分子盯上的“可乘之机”。通过影像的力量,《震耳欲聋》将一个边缘群体的私人困境,转化为值得全社会关注的公共议题,迫使观众在观影过程中反思。我们的社会是否为残障群体提供了足够的安全保障?我们又该如何打破信息壁垒,让每一个人都能在公平的环境中生活?这种对现实的深刻叩问,让影片超越了普通犯罪片的娱乐属性,具备了厚重的社会价值。

《震耳欲聋》最成功的地方,在于塑造了李淇这一极具复杂性与真实感的“灰度主角”。檀健次用细腻入微的表演,将这个“精致利己者”的挣扎与觉醒,刻画得入木三分,打破了传统犯罪片中“非黑即白”的人物塑造范式。
李淇的“灰度”,首先体现在他与原生群体的疏离与割裂。他出身聋人家庭,自幼便深谙聋人群体的生存不易,却在成长过程中选择了“逃离”,他刻意隐藏自己懂手语的技能,疏远家人与旧友,拼命挤进健全人的“精英圈层”,成为一名追逐名利的律师。影片开篇,他为了赢得大客户的信任,不惜在酒局上强颜欢笑,对聋人亲戚的求助电话置若罔闻,这种“精致的利己”让他显得冷漠甚至自私。但影片没有简单地批判他的选择,而是深入挖掘了其行为背后的动因,在以“成功”为单一评价标准的社会中,李淇的“逃离”本质上是一种自我保护,他害怕被贴上“聋人亲属”的标签,担心自己的职业发展因此受限。这种对人性弱点的体谅,让李淇这个角色摆脱了扁平的“反派”设定,变得有血有肉。

而李淇的觉醒之路,更是充满了挣扎与拉扯,而非一蹴而就的“洗白”。他最初卷入聋人反诈案,并非出于正义,而是被利益集团的高额报酬所诱惑,想借此机会实现事业的“跃迁”。但在与聋人受害者的接触中,他逐渐被他们的无助与坚韧所触动,内心的良知开始苏醒。影片中,有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场景,李淇在深夜独自一人,对着镜子比划起早已生疏的手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动作,仿佛是他与原生群体重新连接的纽带,也是他内心正义与欲望激烈对抗的外化。最终,当利益集团威胁他“识时务者为俊杰”时,他选择了站在聋人群体一边,用法律和手语作为武器,为他们发声。这种觉醒不是突然的“顿悟”,而是在一次次的良心拷问、一次次的现实冲击中,逐渐完成的蜕变。从“背离”到“回归”,从“利己”到“利他”,让我们看到了人性的复杂与柔软,也让“正义”不再是悬浮的道德口号,而是普通人在挣扎中做出的价值选择。
同时,影片也引发了人们对“身份认同”与“社会责任”的思考。在当下的社会中,很多人都像曾经的李淇一样,为了追求个人利益,刻意疏远自己的原生群体、逃避社会责任。但《震耳欲聋》告诉我们,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获得了多少名利,而在于他是否能坚守内心的良知,是否能为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手。

此外,影片对“沟通”与“理解”的呼唤,也具有极强的现实意义。在快节奏的现代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健全人与残障群体之间更是存在着巨大的沟通鸿沟。《震耳欲聋》让我们看到,这种鸿沟并非不可逾越,只要我们愿意付出耐心与理解,学会用对方能够接受的方式沟通,就能打破隔阂,建立起相互尊重、相互支持的社会关系。影片中,李淇最终选择用手语为聋人群体辩护,这种“回归”不仅是对原生群体的拥抱,更是对“沟通”最深刻的诠释。
《震耳欲聋》是一部兼具艺术价值与社会意义的电影。它以题材创新打破了叙事壁垒,以立体的人物塑造照见了人性真相,以精湛的视听语言构建了深层共情,更以强烈的现实关怀引发了全社会的思考。它让我们明白,真正的“震耳欲聋”,不是惊天动地的声响,而是无声者内心的呐喊,是良知觉醒的声音,是社会正义的回响。这部电影不仅是一次成功的艺术实践,更是一场关于责任、选择与人性的精神洗礼,它将永远留在观众的记忆中,持续发出震撼人心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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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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