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文联 2025-11-03 10:11:04

烟火与悬浮之间的家庭纠葛 ——评电影《浪浪人生》
文|黄建平
在闽南,你能看见龙舟鼓与海风交织,古厝的燕尾脊掠过银幕。电影《浪浪人生》改编自蔡崇达的散文集《皮囊》,影片在喜剧的轻与现实的重之间摇摆,一盘烟火气与悬浮感并存的情绪拼盘由此产生,它既藏着动人的温暖,也暴露了创作的怯懦。
地域符号的鲜活表达
影片最鲜明的亮色,在于对闽南文化的视觉化呈现。在泉州晋江、石狮等地取景的镜头里,红砖古厝的明艳色彩、祥芝渔港的渔市喧嚣、姜母鸭与海蛎煎的烟火气息,共同构筑了立体的闽南生活图景。龙舟这一核心符号的运用颇具巧思,从黄荣发藏匿逃避的“避难所”,到代际和解的媒介,最终成为整个家庭共同体的精神象征,同时也将“爱拼才会赢”的地域精神具象化。

演员的精彩表演为影片注入了生命力。刘雪华彻底颠覆“太后专业户”形象,以摘假牙试镜的敬业态度,塑造出通透坚韧的阿太,她在家人慌乱时的淡然一笑,成为影片最稳的“精神支点”。黄渤精准拿捏了落魄“大哥”的嘴硬心软,将黄荣发的尊严与狼狈演绎得层次分明;殷桃则用细腻的微表情,让陈梨珍的隐忍与坚韧超越了扁平的贤妻模板。这些表演细节,让闽南家庭的烟火气有了真实落点。
叙事逻辑与现实深度的遗憾
影片的遗憾,始于对原著精神内核的误读与叙事逻辑的偏差。原著《皮囊》的碎片化叙事承载着对生命重量的思考,而电影将其重构为“家庭危机—龙舟和解”的线性故事,却没能理顺情节脉络。黄荣发突兀的自杀念头缺乏情感铺垫,瞬间瓦解了此前塑造的坚韧形象;黑狗达对父亲从怨恨到崇拜的转变,仅凭“得知父亲是大哥”的外部刺激完成,完全忽略了内心创伤的愈合过程。

现实冲突的廉价消解,让影片的“风浪”失去了本该有的重量。前期渲染的巨额债务危机,仅凭债主目睹主角重病便草草化解,不免令人唏嘘;高额手术费的筹集,仅用一组蒙太奇轻巧带过;加油站改造计划毫无阻力地获批,彻底弱化了现实生活本应有的艰辛。这种“想触碰现实疼痛,又惧怕真实不适”的创作心态,让家庭对抗风浪的过程沦为温室里的演练,所谓的“韧性”也变得轻飘飘,缺失了其本该有的底色。
角色塑造的失衡同样明显,女性角色大多沦为情感工具,陈梨珍的所有付出都被简化为“成全丈夫”的义务,黄娇娇的失恋插曲只为给全家提供“讨伐渣男”的舞台,她们的精神世界从未被真正关照。而标志着全家和解的龙舟赛高潮,最终变成父子俩的独角戏,妻女只能在岸边充当背景板,暴露了影片对家庭伦理的狭隘理解。

冒险与价值表达的不足
作为家庭喜剧与现实题材的新尝试,影片在情绪调度上有不足之处。它时而抛出“不要因为害怕风浪,就不出海”的奋斗口号,时而兜售“不必出人头地”的抚慰鸡汤,价值导向的摇摆让主题表达模糊、不够清晰。同时,为了迎合社交媒体传播,影片刻意制造高光时刻:黄娇娇在婚宴上突兀的情感宣泄,龙舟赛段落强行营造的“燃感”,都因缺乏情节铺垫而显得塑料感十足,难以引发真正的情感共鸣。
这种对“金句+爆点”的依赖,延续了监制韩寒将复杂议题简化为情绪消费品的创作惯性。“肉体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伺候的”等原著金句被生硬植入,刘德华客串的彩蛋充满说教感,这些元素看似提升了影片的深度,实则抽空了现实的肌理,让情感共鸣悬浮在空中。影片想要传递“风浪再大,有家为港”的温情,却因过于追求戏剧冲突和煽情效果,反而与真实的家庭情感渐行渐远。

类型片创作的勇气与方向
《浪浪人生》的困境,本质上是国产家庭喜剧的共同难题。如何在喜剧的娱乐性与现实的深刻性之间找到平衡?影片充分证明了地域文化是值得深挖的富矿,也揭示了创作中“投机式拼贴”的不可取。当家庭叙事不再回避矛盾的复杂性,当地域符号真正融入故事肌理,当角色摆脱工具化设定,这类影片才能真正触达观众的内心。
对于原著读者而言,它或许未能复刻《皮囊》的生命重量,但是对于普通观众,它仍是一场笑中带泪的观影体验。但这部影片最大的价值,在于它的探索与缺憾,它提醒创作者,家庭题材的治愈力,从来不是源于矛盾的轻易化解,而是源于对生活真相的直面与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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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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