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临武血肠:米浆与乡愁的缠绵

李忠兴     2025-06-18 23:23:11

李忠兴

美食文化博大精深,血灌肠作为南北共爱的独特美味,在各地绽放异彩,串联起南北不同的风土人情。嘉禾的血灌肠以纯血为魂,灌入大肠后入口似红云轻拂,柔滑中藏着细腻的鲜;贵州布依族的血灌肠裹着糯米与香油,软糯间浸润着竹楼人家的烟火;东北、内蒙古的血肠裹挟着碎肉与洋葱,豪迈得如同草原上翻涌的风。可当万千风味掠过舌尖,唯有临武血肠,能让记忆瞬间溯回武水河畔的老屋——那缕缠绕着糙米清香的炊烟,是刻进骨子里的乡愁印记。​

生于七十年代武水河畔的我,对年节的期盼总与杀猪声紧密相连。当村里此起彼伏的猪嚎声响起,孩子们便追着屠夫的脚步雀跃,只为等待那道象征团圆的临武血肠。这道美食藏着独特的 “味觉密码”:以糙米磨浆调和猪血,弃大肠而选小肠为衣,再撒入香料点睛。糙米的谷壳清香巧妙中和猪血的浓郁,小肠内壁的油脂在蒸煮时悄然渗入米浆,谷物的清爽、油脂的醇厚与猪血的鲜美层层交融,恰似湘南山水般韵味悠长。

(武水河畔年味浓浓​)

临武血肠制作的工序烦琐,制作过程是人与食材的一场深情对话。记忆中的年味是在杀猪那日的清晨,大人们便在晨光中忙碌开来。当尖刀插入猪脖,嚎叫声中新鲜猪血喷射流入木桶,得赶紧轻轻搅动,小心翼翼地撇去浮沫血渣。提前浸泡的糙米吸饱水分,与冷饭、大蒜、姜、五香、辣椒等调料一同送入石磨。随着石磨吱呀转动,混着辛香的米浆潺潺流入木桶,再将新鲜猪血缓缓倒入,双手搅拌至色泽均匀,这承载着期待的血浆才算调制完成,诱人的气息瞬间弥漫整个厨房。

(临武血肠)

猪小肠要带到武水河边,用清冽的河水反复揉搓、翻面,洗净每一丝腥味。洗净的肠衣扎紧一端吹气检查,再套上漏斗,看着红褐色的血浆缓缓灌入,宛如编织一条美味长链。灌好的血肠在竹筛盘成圈,稻草打活结串联,入锅煮烫。煮制时火候最为关键,水温需保持似开非开,还要不停提拉稻草搅动,防止沉淀。

年幼的我们蹲守在灶台前,眼巴巴望着大铁锅里上下沉浮的血肠,直到大人用牙签试探不见米浆溢出,或是轻捏有弹润感,才算是大功告成。当那一串串油亮的血肠被提出锅的刹那,热气腾腾的白气裹挟血灌肠的香气汹涌而来,馋得孩子们直咽口水。​

临武血肠的魅力,更在于吃法的千变万化。刚出锅时,软嫩鲜香,一口咬下,米香、猪血香与猪油香在舌尖轰然绽放;切段蘸上临武大冲辣椒酱,辛辣中裹着醇厚;与大蒜、辣椒同炒,便是下饭的绝佳搭档;切片凉拌,清爽解腻;风干腊制后入汤锅慢炖,更能煮出一锅令人垂涎的醇厚滋味。无论何种做法,都能将其独特风味演绎得淋漓尽致。​

(临武血肠佐以大冲辣椒酱是绝佳搭配)

如今,即便市场上随时能买到临武血肠,可在临武人心中,它早已超越食物本身,成为年味的图腾。现在我们农村每年春节,家家户户仍坚持亲手灌制血肠。一家人围坐灶台,捧着热气腾腾的血肠,寒意与疲惫尽数消散。那些扎着稻草的血肠串,更是邻里情谊的纽带,母亲总会多灌几串,分给左邻右舍,香气里飘着浓浓的人情味。

如今物流发达,漂泊在外的游子们常将临武血肠寄往天南海北。当他们咬下熟悉的味道,武水河的粼粼波光、杀年猪的热闹吆喝、柴火灶的暖意烟火,便在脑海中一一浮现。原来,乡愁就是米浆与猪油在舌尖奏响的乡音,是刻进血脉深处,永远无法割舍的乡情。​

责编:刘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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