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人写作及其大众化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5-06-06 20:31:04

贺秋菊

在益阳市清溪文学村,村民自家开办书屋,农民邓春生在农场小屋写下了散文集;卜雪斌口述他和立波书屋的故事;90后的返乡青年邓旭东骑着小电驴穿梭村巷,点滴日常化作笔下《我们的家园》。在长沙,54岁的环卫工黄新生白天扫街、深夜写诗的故事广为人知。他们都是写作素人,在新时代朝气蓬勃的生活中,受到鼓舞,执笔创作。

除了他们,快递员、留守儿童、陪读母亲、夜班护士、井下矿工等各行各业的写作素人群体兴起并受到关注。他们以日记、口述或诗歌的方式对自己的生活进行记录,重构集体记忆。来自生活褶皱的写作携带着底层经验与生存痛感,将文学从书斋推向街头巷尾,使其成为公众凝视的对象。观鸟人肖辉跃撰写的长篇散文《醒来的河流》,讲述了对河流、鸟类的观赛,开辟了生态文学写作的新场域;青年写作者杨潇徒步重走西南联大西迁路,完成长篇非虚构作品《重走:在公路、河流和驿道上寻找西南联大》,给当下的旅行文学带来了新的可能性。他们不一定将文学作为安身立命的主业,然而文学深度参与他们的生活,给他们带来精神愉悦、情感慰藉以及成就感,并成为其与他人联系和交流的纽带。每个普通人在创造性的书写中获得新生,各行业、各题材、各门类的作品如雨后春笋,让文学真正成为了流动的生命体。

清溪村村民田野读书会。摄影:贺秋菊

正是意识到素人写作作为一种新的文学形态带来的历史性变化,湖南省作协2023年在全国率先开办“素人写作专题培训班”,招收了35位没有经过写作专业培训的文学爱好者,学员平均年龄在55岁以上。他们虽然起步晚,但创作势头不容小觑,有的以方言记录乡愁,有退休教师整理家族记忆,还有阅历丰富的创业者梳理自己的人生故事。如今他们已经毕业一年多,通过回访统计发现,他们以“扫地僧”式的质朴和低调坚持书写,用8部长篇小说、5部散文集、2部小说集和130多篇中短篇作品的创作实绩,构建起最鲜活的民间记忆图谱。

如今,素人写作者以真诚书写取代技巧探索,用独特的方式展现个人生活,用新颖的语言描绘生活的广度和质感,其作品以粗粝的真实性有别于传统精致的文学范式,重新唤起本真书写。人人可以讲述、随时随地可以参与的网络语言形态,有助于实现传播主体平等、表达自由,有助于重构全新的社会关系与传播文化。文学在科学技术的加持下,正经历着向全民共创的历史性转型。

“素人写作”不同于传统文学生产,并且在其发展过程中形成了一种文学复合形态。通过秦晓宇的纪录片《我的诗篇》,矿工陈年喜在博客上的诗被公众所熟知。家政工范雨素写的《我是范雨素》,在微信公众号中24小时点击量突破10万。外卖员王计兵的短诗《赶时间的人》,引来2000多万微博网友关注。在新媒体推送下,素人写作者们得以从人群中脱颖而出。据统计,某网络文学平台素人写作者占比已达63%,短视频平台每日新增用户原创内容超7000万条。

人工智能诗人小冰已出版诗集《阳光失了玻璃窗》,今日头条的AI写作机器人生成了大量新闻稿件,DeepSeek能够短时间内完成海量阅读。技术实践证明,人工智能可以很大程度上承担基础性写稿工作,将人类从程式化写作中解放出来,为更多人打开通往文学世界的大门。但是,对于细节、情感的书写,它们只能依赖既有文本经验,无法替代人类独有的情感体验。

短视频、自媒体等多种形态的传播,使得普通大众对文学的接受不再满足于“你写我读”,也不再是“你说我听”,而是更有交互和参与感。最大程度上给读者带来参与性、交互性体验的文学形态,可能得到最大范围的传播。文学传播载体由传统出版向数字媒介的发展,催生了网络文学,也发展了移动阅读,正在重塑文学生产机制。手机阅读将文学场景延伸至地铁、餐桌等触手可及的生活空间,读者数量每年都在攀升,农民工诗人通过短视频等镜头语言呈现诗歌,迅速获得百万粉丝,这些都是技术重塑文学生产机制最好的实践证明。根据用户的阅读、观看偏好,平台进行精准个性化推送,也能够使一些缺乏大平台推荐的小众文学作品获得生存空间,甚至异军突起。读者与写作者互动,甚或介入写作者的文本创作,以短视频和微短剧对文学作品进行改编,完善付费阅读模式等,通过这些方式,千万级职业作家脱颖而出,使得传统作家与读者的界限在数字空间逐渐模糊,文学从单向传播转向动态共建。

如果素人写作者对自己有较好定位,立足当下生活进行接地气的书写,以自己的创作影响身边人,这种影响或许比专业作家更为细微,也更具渗透力。再加上科学技术赋能,他们可获得更大发展空间。因此我们有理由相信,在新大众文艺迅速发展的当下,素人写作以其独特塑造力影响着文学的面貌,也为文学大众化提供了广阔空间。

(作者系湖南省作家协会创作研究室主任;本文选自《湖南宣传》2025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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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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