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光友

估计今天的居家物品，没有几个人家中会有鞋拔子这个物件了，但在农耕岁月，这可是不可或缺的物品。

鞋拔子，顾名思义，自然是拔鞋用的。古人云：“男子之鞋，只求适足；而欲其峭紧者，则用鞋拔”。这就道出了鞋拔子的作用。旧社会，人们穿的鞋都是手工做的，男的一般是圆口布鞋，女的一般是绣花鞋。因为是手工做的，尺寸就没那么标准。况且手工做的布鞋，一洗一晾就会缩水变紧。如果硬穿硬挤，脚后跟会磨疼甚至磨破，这时候就该鞋拔子出场了：插进脚跟与鞋帮之间的缝隙一撑，让脚跟顺着光滑的鞋拔凹面用力挤蹬几下，原本顽固的硬鞋帮子会变得“听话”，脚掌顺势伸进一踩，鞋就穿好了。

鞋拔子的表面都很光滑，它所运用的原理是减小脚与鞋之间的摩擦系数，使脚很容易进入到鞋里，鞋拔子一般都是按照人的脚后跟的形状（向内稍凹有弧度）设计制造的，使其增大了受力面积，脚受到的压强也就变小了，穿鞋时也就感觉舒适很多。人们在使用时，脚掌先伸入鞋内，将鞋拔子立着插入鞋后跟，脚跟顺势蹬入，就可以轻而易举、很方便地把鞋子穿好，然后将鞋拔子抽出，简单有效。这样不但避免了鞋子后跟的“塌陷”，而且还不得让鞋子后面“堆跟”，进而延长了鞋子的使用寿命。

鞋拔子的形状一般是下端弧形，形似“牛舌”，为上窄下宽的光滑板状物。下部仿鞋跟形，上端有手把为柄。柄长短不一，柄的顶端通常有孔，经孔穿绳便于悬挂。有的鞋拔子顶处雕刻成鹿首、佛首或是孔雀形状，寓意福禄寿禧、吉祥如意，代表着老百姓的审美、追求、幸福观。家庭中鞋拔子的材质依据家庭的富裕程度，有着极大的差别，较贵重的有象牙、玉、牛角、玛瑙、水晶、兽骨、金属、银或是红木、檀香木等珍奇木质材料的。常见的有铜质、铁质、铝质及合金等普通金属的，还有普通木制，竹制，塑料的。

鞋拔子背面是光面，一般无字无图。正面都刻有图案，图案亦是花样繁多，各不相同。有“三元及第”、“和合二仙”、“龙凤呈祥”、“刘海戏金蟾”、“招财童子进宝”、“狮子滚绣球”、“福禄寿喜”等。到了民国，鞋拔子纹饰也更加丰富，上面有了“年年有余”、“花开富贵”、“益寿延年”等文字刻图。这一时期鞋拔子上面雕刻的这些文字图案不仅通俗易读、寓意完美，而且观赏价值极高。各大铜号制作的鞋拔子更是高端、上档次，他们运用刻、镂、镶、嵌等手法，方寸之间书字作画，技艺精湛。先后出现了“十八罗汉”、“十二生肖”、“梅兰竹菊”等成套的鞋拔子，使得小小鞋拔子熠熠生辉，登入大雅之堂。另外，历史上的一些大事件在鞋拔子上也有体现，如“纪念讨袁”、“五卅运动”、“航空救国”等。

关于鞋拔子的起源，现在已很难从历史文献记载中寻觅到清晰的踪迹。迄今从汉语历史文献中所能觅得的，比较清楚记述“鞋拔子”的，是清代李光庭《乡言解颐·物部上·杂物十事》中，对“鞋拔子”一番专题阐说。他谈到，“世之角，牛者为用多矣。而其因材制器，审曲面执，以成其巧者，莫鞋拔若也。语云：‘衣不大寸，鞋不争丝’，为妇人言之也。男子之鞋，只求适足；而欲其峭紧者，则用鞋拔。乡言曰：‘给我小鞋儿穿，我给你个提不上。’拔者，提之使上也”。末了，他另有一首吟咏“鞋拔子”的七言诗，诗云：

但知峭紧便趋奔，不纳浑如决踵跟。

适履何人甘削趾，采葵有术莫伤根。

只凭一角扶摇力，已没双凫沓踏痕。

直上青云休忘却，当年梯步几蹲蹲。

诗句既出神入化惟妙惟肖地刻画出鞋拔子的形象，也说明鞋拔子在民间是多么普遍。特别是最后两句告诉人们：不论是在普普通通的生活中，还是在勾心斗角的官场，或是在尔虞我诈的商场，做人都不要忘本。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要牢记曾经帮助过你，提携、提拔过你的人。在回馈有恩于你的人的同时，再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这也可以说是鞋拔子“精神”弥足珍贵的精髓所在吧。

鞋拔子作为“提鞋的物件”，虽不与鞋的本身连为一体，但其作为民俗器物往往被制造成一种妙趣横生的独特的民俗工艺品，别有一番鉴赏等社会价值。就今所见，象牙的、玉的、牛角的、玛瑙的、水晶的、兽骨的、金质的、银质的、红木或是檀香木等贵重木质材料的“鞋拔子”，大都雕刻、镶嵌和造型十分精美，是各类艺术品种的一道独特风景线，别有洞天。有的“鞋拔子”顶处雕刻成鹿首、佛首或是孔雀形状，寓意着吉祥如意。一样小小的“鞋拔子”，何以如此“煞费苦心”呢？说起来，也是民俗心理因素的作用。“鞋”音谐“和谐”之“谐”，又谐“邪恶”之“邪”，兼而有之。于是，便处于两种寓意相悖而有相关的“口彩”之间和边缘。就“鞋拔子”自身发音来说，可以附会性地理解为“拔除邪恶”。民间藉以作为“避邪”象征物件儿的“虎头鞋”，取意以“虎”驱邪、镇邪，连同缝制在那“虎头鞋”后跟上类如的“鞋拔子”的“鞋拽靶儿”，就构成了以“虎”驱邪、镇邪的完整寓意。“驱邪、镇邪、祛邪”心理，是造就“鞋拔子”成为一种民俗吉祥物和民俗艺术品的最主要动因。亦正因此，各式各样的“鞋拔子”才能够那么精美、富丽、高雅。

现在的人们已经很少穿手工制作的布鞋了，现代化机器生产的各种材质的鞋子，不仅感觉舒适，而且穿着十分容易，鞋拔子于普通人家而言，己不再是必备之物，虽然我们在购买那些奢侈品牌的鞋子时，厂家会在包装盒子里配一个塑料材质的鞋拔，但那己远非昔日真正意义上的生活必需品了。

（作者系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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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省君子文化研究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