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田昌

“朝阳甫出而山已明者，阳明山也”“阳明山，名山也，荒蟠百里，峻比衡岳，秀齐九嶷……”

这是史志里关于阳明山的记载和描述。大意是说，阳明山是清晨的阳光最先照亮的地方；阳明山是一座名山，同衡岳一样峻奇、与九嶷山一样秀美。

阳明山上流泉飞瀑、奇峰怪石、云山雾海，奇观诸多，年平均气温14.2℃，森林覆盖率98%，负氧离子每立方厘米达3.8万个，有一个众人向往的22℃的夏，得“湘粤凉岛”“天然氧吧”和“岭北生态画卷”的美称。尤其是阳明山的杜鹃花，堪称奇观。

五一假期，有了难得的短暂悠闲，几个好友都想给自己心情彻底放个假。于是，相约从不同地方，来到阳明山麓红水岭汇聚，同上阳明山上看杜鹃花开。

顺着一路蜿蜒的盘山公路驾车前行，随处可见公路两旁巍峨的群山和葱绿的竹林，间或有一沟沟一片片的黄杉、南方红豆杉，以及原始次森林。透过车窗向外看，能渐渐地感受到跟随海拔的升高，越往上行越被高山绿树环绕，满眼的翠绿，尽可用一路风景一路迷人来形容。然而，最吸引游人眼球的，还是那些随处可见、种类繁多的杜鹃花。随车的当地朋友介绍说，阳明山的杜鹃花，有好几类是别的地方没有发现没有被命名的，已有品种被直接命名为“阳明杜鹃”。

映入眼帘的杜鹃花，一朵朵、一丛丛、一片片，或白或粉或紫或红，五彩缤纷，互为点缀。蜂儿在花丛中盘旋低吟，蝴蝶在枝叶间轻盈起舞。处处盛开的杜鹃花，像一块块硕大无比的红色地毯，从山脚一直铺向山顶，漫山红透，争奇斗艳，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杜鹃花海，足有十万余亩，创下了面积最大的野生杜鹃花基地“大世界吉尼斯纪录”，被誉为“天下第一杜鹃红”。

杜鹃花涌着阳光盛开，有所蓬勃，有所吐艳，有所芬芳。每一朵花蕾都漾开笑意，饱蕴着朝雾夕岚的抚爱，充满着阳光雨露的滋润。置身其中，吸吮着弥漫在空气中的馥郁芬芳，浓香浸入肺腑，令人如痴如醉。花开得最艳处，总有三五成群的美女抚枝弄瓣，摆出各种姿势留下倩影。她们立身花丛，好像被花神给挂了花环、缠了花带、披了花袍……美人与花融为一体，让路过的游人看去，仿佛美女们也都成了一朵朵娆艳惹眼的杜鹃花。

阳明山就是有点怪。有时候，山下阴雨绵绵，山上却是晴空万里；山外丽日当空，山中却是云雾缭绕。真正的一山两重天！

这不？刚上山时，天还是一片晴朗，行至半山腰，却突然间腾起了如烟的云雾。爬行的车队，犹在雾海里“航”行。好在这神奇的雾，更为阳明山漫山遍野的杜鹃花平添了无尽的浓浓诗意。您或许刚刚注目的是一片鲜红的杜鹃花，但刹那间就会被一层层一缕缕如烟的雾霭笼罩。雾里看花花更艳。被云遮雾罩的山峦，数秒之内又会惊现灿烂盛开的杜鹃花点缀在苍翠之中的奇观。

杜鹃花别名映山红、艳山花、清明花，有“花中西施”的雅号。因自古就有“杜鹃滴血”典故的缘故，于是，人们都愿意相信，杜鹃花的姹紫嫣红，就是那吐血而死的杜鹃鸟的血染成。这让鲜艳的杜鹃花的花脉里同时透出凄美。其实，它从容大度地从一段凄美传说中走来，即便没有伊人啼血的情怀，也想奏出地老天荒的一曲。

但阳明山区关于杜鹃花的传说，则另有自己独特的一个版本。

相传，玉皇大帝有七个女儿，个个都是织锦能手，那满天绚丽的霞光就是她们那纤纤巧手织出来的。那年，正值王母娘娘做大寿，玉皇下诏，除七仙女因触犯天条，被罚独居银河西边闭门思过外，其他女儿每人必须织一锦缎献给王母娘娘。仙女们织着织着，禁不住思念起孤独一方的七妹来了。这时，一阵风突然刮来，冷不防把仙女们织好的锦缎吹走，从天庭往下飘落，一直飘到离天庭最近的一座山峰——阳明山上。时逢山上朝阳升起，阳光照在锦缎上，映得霞光满天，天地间一片祥和。说来也巧，这丽锦上织的偏偏是凡间还没有的杜鹃花。锦缎刚一落地，锦上的杜鹃花立马变成了人间的杜鹃花。从此，阳明山上满山遍岭就开满五色七彩的杜鹃花了。

“杜鹃滴血”也好，“丽锦落山”也罢，传说终归是传说而已，不足以信。不过，这些美妙的传说，之所以能口口相传，延留至今，是因为她确实寄托着人们这样那样的情感。杜鹃花虽为花，杜鹃花其实是饱含深情的。阳明山的杜鹃花又何尝不是呢？

潘岳一阕《天下第一杜鹃红》有句：“红杜鹃，紫杜鹃，搏得自由开满天……只因那天不管地不限，敞开胸怀抱世界，横七竖八绽坡前。愈是霜冷见清华，愈是寒凛透明艳。”阳明山的杜鹃花同高矮相偎依，是可以读出一种哲学来的。

记得一文友上一趟阳明山，赏了漫山遍野的杜鹃花，著文写道：“阳明山上看杜鹃，我看到了盎然的生机，看到了嫣红的希望，看到了飘荡在花枝间的禅意，看到了氤氲在花海上的佛光……”

禅意何来？佛光何来？因为，还有一个游阳明山必不可少的去处——万寿寺。

万寿寺位居阳明山巅，原本叫阳明山寺，“始建于宋，重修于明。”明嘉靖六年（1527），从韶关南华禅寺云游到此的新田籍僧人郑秀峰，久居阳明山寺潜心修禅，于嘉靖二十九年八月功德圆满，坐化成佛，其肉身不腐，护佑众徒和周围百姓平安。明藩南渭王崇其号，封为“七祖”，改名阳明山寺为万寿寺，并赐“明山千古仰，活佛万家朝”匾联一块。

自此，周边三省十八县来拜佛朝圣者甚多，万寿寺渐成湘粤桂一带信奉的佛教圣地。数百年来，香火鼎盛不衰，香客年逾数十万。善男信女们每每怀着一颗颗十分虔诚的心，来到佛前求签许愿，感悟禅的玄机，领受佛的洗礼，据说大多都能愿了签灵，有“求官加官、求子得子、求财旺财”之说。信徒们或郁郁苦闷或茫然无助或渴求祈盼的心情，各自得到最大限度的释放或慰藉。万寿寺仿佛成了世人宽宏的精神憩园。佛祖的灵验，口口相传，名扬八方，阳明山因此又被尊奉为“灵山福地”。久而久之，寺庙周边的杜鹃花似乎也弥漫着禅意、散发出佛光，成了寄情的尤物。

离万寿寺十里余的地方，又有一地名叫歇马庵。

据说明正德年间，妙竹公主（另有一说，说是明武宗皇帝三女儿秀灵公主）因逃婚走出皇宫，一路奔波到了阳明山。见此地前可远望，后有山依，环之山峦状若莲花，山幽水静，天生一个养心修性的妙处，遂与随行丫鬟歇马在此，借寺修庵，修身立德，执意不归。明皇见其决心已定，尽管气愤之至，却也无可奈何，遂封其号为“易德仙姑”，也称一品仙姑。此后，众多出家尼姑奔庵而来，歇马庵的名声几不亚于万寿寺。

由于年代久远，歇马庵现在早已不复留存，只剩一堆堆淹没在荒草丛中的断墙瓦砾，证明她曾经的兴盛，让人耳边犹闻阵阵念诗诵经之声。如今所见，这儿已变身帐篷营地。当年得妙竹公主青睐的清静世外桃源，遂成游客们酷暑季户外露营放飞心情，畅享清凉的乐园。

在古歇马庵遗址旁，有一水面逾百亩的人工湖，曰“万和湖”。这儿正是柳宗元《游黄溪记》里所写那条最善之溪——黄溪的源头。伫立万和湖边“最善亭”里环视湖四周，目之所及皆是葱茏青翠的山峦，有黄杉、红豆杉等珍奇树种和罗汉竹、斑竹、樱桃木、樱花以及无数叫不出名来的花木，分明就是一个植物王国呈现在游人面前。最最抢眼的，依然是点缀在山间的那一簇簇的杜鹃花，粉若芙蓉、娇若清荷、艳若桃红、灿若云霞。一幅幅多姿多彩的画面，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山光水色，融为一体，怎不让人心醉神迷，流连忘返？怪不得当年柳河东先生会发出“既居是，民咸安焉”的喟叹。

打造这个人工湖，肇始者当然是一图营造有山有水、山水相依的胜景。之所以冠其名为“万和湖”，则是主事一方者颇具情怀，欲广征天下书法名家与社会贤达书写的“和”字，以备打造一个万和主题公园。一路陪同的导游小李自豪地透露，说是已收到包括联合国原秘书长安南先生在内的诸多名人名家题写的“和”字数千幅。

别具意味的是，双牌有座阳明山，海峡对岸的台湾也有座阳明山。两座阳明山同名同“姓”，且已结成姊妹山，无形中拉近了海峡两岸的距离。至于坊间盛传，台湾的阳明山最初由草山改名而来，原本就是缘于双牌这座阳明山，笔者当然是将信将疑，至少眼下暂未见到令人足信的依据。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我们只管从中窥见拥此论者良好的愿望，足矣。

从阳明山返程归来时，朋友几个不住地感叹：看来，游人们如此迷恋阳明山，不辞路遥，纷至沓来，或许不仅仅因为阳明山有一片浩大的杜鹃花海，也因为她是一座承载着美好企盼的祥和之山吧。

作者简介：

何田昌，湖南永州人，瑶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湖南省作协会员，毛泽东文学院首届少数民族作家班学员。有作品发表于《天津文学》《芒种》《火花》《海燕》《文艺生活》《岁月》等刊，著有散文集《潇水清清永水流》《潇水涟漪》《潇水流深》。

作者：何田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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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