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林 | 梦里母亲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4-05-06 23:02:27

◇ 易小林

再过一个多月，母亲就走了五年了。那是端午节的前一天，她还没吃上粽子，就匆匆奔去天堂。母亲啊！天堂的粽子好吃吗？您没有打一声招呼，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就狠心抛下子孙，您要我们情何以堪啊？

五年来，我每次都只能与母亲梦里相逢。前段时间动了个小手术，昨天梦见母亲问我还疼不疼，她去买药。梦里的母亲还在牵挂着她的小儿。

我小时候多病，左脚长了瘤瘫，流浓不止，草药吃了几大筐，药罐煎破十几个，坐在滚汤的药盘里，罩着蒸笼蒸，躺着河滩上，太阳暴晒，河水冲洗，求中医，问西药，背南扛北，土法偏方用尽，把父母兄姐折腾得死去活来。长大了，读书了，工作了，母亲每次给我打电话，第一句话就是：你的脚还疼吗？

母亲一辈子没有过几天好日子。生了九个小孩，存活六个，儿多母苦，母亲天天起早贪黑，赡老扶幼，饱尝生活的艰辛苦难。母亲37岁生我，在我的印象中，她从来就没有年轻过，始终是孱弱的身材，苍桑疲惫的脸，布满老茧的手，被生活打磨得脆弱而又坚强的心。母亲先生了三个女儿，很不受祖父待见，吃饭从来不准上桌，直到有了哥哥和我，祖父才给她点好脸色。祖母又很强势，大小事物都由她作主，母亲靠不了边，还经常受祖母的气。有好多个晚上听见母亲恸哭，一问，说梦见祖母追着她打。直到祖父母去世后，母亲的地位才有改变。

母亲心地善良，性格温和，与左邻右舍相处几十年，从不与人争高论低、说长道短。新菜新米出来，总要送邻居一些，过年杀猪，总要请邻舍亲朋来家里吃顿泡汤肉，走时还要给每家带上一块。小时候见到有河南、贵州那边的叫化子到家门口，母亲总要给他们一些糍粑和满碗的饭菜，让他们吃饱再走。她常说，人要多做善事，为后代积点阴德，做人要吃得亏，吃不得亏，到不了一堆，做事要吃得苦，吃不了苦，享不了福。每年观音菩萨生日，她都要到庙里烧香叩拜，为家人祈福。有几次梦到她告诉我不要打骂小孩，捉鱼靠手捧，教子靠嘴哄，小孩是教大的，不是打大的，尤其是问到小孩身体好不好时，我醒后发现小孩要么没盖被子，要么正在生病，这是不是母亲在暗示我提醒我小孩有状况呢？母亲啊！你真是操心的苦命，到了天堂还惦念着您的子子孙孙。

母亲一辈子多灾多难，小时候被疯狗咬瞎一只眼睛、啃去一块腿肉，村里人都叫她瞎子。成年后又长了背花，疼得生不如死。老年得了肾结石，左肾失去功能。父亲瘫痪卧床三年，母亲背上扶下，洗脸搓澡，接屎端尿，天天累得直不起腰。没有上过一天学，但对读书人很尊敬，称其为先生。她常念叨：养儿不读书，不如养头猪。家里揭不开锅，她砸锅卖铁、讨米要饭也要送哥哥和我上学。在县城读高中，周末回家，母亲既高兴，又为我的生活费发愁，这周找东家借米，下周找西家讨钱，为了子女读书，母亲早把面子抛到九霄云外。当时家里穷，没有钟表，记得有一次到县城上学，把月亮看错了，母亲送我摸黑走了十几里山路，高一脚低一脚，几次摔倒，到学校时，鸡才叫了头遍，冷月寒星裹身，家猫野狗乱窜，坐等紧闭校门，母子俩抱头痛哭。

母亲是我生命的靠山，灵魂的菩萨。每次出远差，尤其是坐飞机或火车前，我都要给她打电话，如此才心安。母亲走了快五年了，我迄今还改变不了这个动作，上飞机或火车时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打电话，但一细想，母亲已走了很久很久了，她听得到吗？

母亲九十仙逝，听妹妹说，母亲走得很快很安详。白天带她到外面游玩，晚上吃饭时被饭菜梗了一下，吐不出来，倏然而走。有人说，母亲命修得好，福份高，走得急，自己既不很痛苦，也不会折磨人。母亲，您一辈子都在为他人着想，您用千恩万爱，庇护着您的子子孙孙。

母亲，您走了，我再也听不到您的笑声，再也看不到您的身影。您走了，我只能在梦里喊一声声妈妈。

责编：周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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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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