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4-13 08:39:19
春耕途中。通讯员 摄
编者按
春天,属于色彩,漫山遍野,到处都是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色彩的背后,都有它独有的故事。春天,属于小动物们。燕子归来,穿越杨柳,穿越整个严寒;小鸭子们嬉游在春水里,荡漾起一池又一池的涟漪。春天,属于那些勤劳的人们,他们在春天的田野里耕耘,播种希望,播种未来。我们特别组织《春之声》这一期专版,向春天致敬。
米丽宏
一场透雨后,日头照个三两日,地皮儿就紧缩发皱,像绷起一层膜。春耕的时机到了。
小时候春耕点种时节,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阵,连学生娃都放了春播假,吱吱哇哇一片欢腾。
水浇田里的麦苗,都支棱起了绿色的耳朵;山坡地呢,正眼巴巴等着耕耘、施肥、播种。我们家有山坡地12块,其中包括黑石沟“屁墩儿”大的一块地。种瓜点豆,撒棉籽,再小的地块,爹都舍不得扔掉。
春耕前,爹做好了一切准备。修犁补耙,每天拿花籽豆饼喂小黑驴,让那家伙士气大振,老在圈里“得得得”敲它的前蹄。接下来的几天,小黑驴果然不负众望,拉犁拉耙拉耧,兼带拉驴车。驴车驮着我们,南征北战,辗转东西。我们在田里学耕、学耙,频点豆,忙种瓜……人生的课堂如此广阔,沾染着节令的温润。
我怀念驴车上晃晃悠悠的感觉,身旁是沉默的犁耧耙耢、种子布袋,叽叽喳喳的我们几乎叫翻了天。毛驴在前,头一低一低,“得得得得”走着,蹄音清脆。若碰见同类,它把头一昂,“呜——昂——呜——昂”叫几声,像朋友打招呼。
爹心疼黑驴,舍不得坐车,后来,干脆把耧也扛上了。一路上坡,到达野鹊岭山脚时,霞光染红了沟里的白杨树尖儿。卸了驴,有扛耧的,有背耙的,有挑筐儿的,有牵驴的,走路尚不稳当的小弟,也搬了盛种子的葫芦瓢,一家人迤逦上了岭头。
拉犁拉耙拉耧等最重的力气活儿,要靠小黑驴。它再怎么累,眼神总是水样清澈,没半点委屈。至多,回到场院时,一矮身儿下去,舒舒服服地打几个滚儿,弄得尘土四起。
毛驴前行,得有人牵着笼辔,傍着驴头,给它引路,我们把这个活计叫做“傍耧”。一般我们家傍耧的人,总是我娘。她走在翻耕喧腾的土里,两脚一插一插,像跋涉在沙漠里;爹呢,在后扶犁,用劲儿下压,使犁铧像刀一样深深吃进土层。
随着豆蔓和草根被犁铧切断的清脆声,一绺绺湿润的泥土,翻涌在犁铧一侧,像一朵朵浪花。漫开的泥土味儿,有一股幽幽的潮润之气,清清的、涩涩的。说不上好闻,也不难闻。土腥气被太阳照着,像照着看不见的绸纱,丝丝缕缕,柔柔软软。
渐渐地,就听见人和牲口的呼吸都粗起来,呼哧呼哧,都出了汗。
我稍大点,就替我娘傍耧。第一次上,黑驴欺我小,一仰脑袋把我撂了个屁墩儿。我爹用鞭子,啪地抽了它一下,它的傲气才稍稍平复了些。等我牵它时,它仍不配合,斜睨着眼,蹄子往旁边趔,地垄沟被犁得七扭八歪。爹又是一顿训斥,娘也跑上来,好言好语跟它商量。黑驴这才埋头哼哧哼哧往前走。
土地一绺绺划开,又一绺绺弥合。重新组合的过程中,粪肥均匀地入了土层,松软代替了坚硬,肥沃置换了贫瘠。犁后的土地,像一片温柔的草场,你就是在里面翻筋斗、打滚儿,也绝不会有一片坚硬硌疼你。
犁铧到不了的边角,爹挥着镢头,一镢一镢,猛力刨松,再拿铁耙子耙平。最后一小片收拾平整细腻了,他把镢头狠命往土里一刨,直起腰,长长舒一口气。
然后,从兜里摸出旱烟叶子、练习册废纸,麻溜卷起一个喇叭筒烟卷,唾沫沾湿了边沿,粘住,点燃,“嘶”地一吸一呼,无比陶醉。
他带着一团烟气,沿地边东西走走,南北行行,好似丈量着土地,盘算着收成。他弯腰抓起一把泥土,在手里捏成团儿,揉成末儿,又扬在风里。他的脸上,浮现出粲然的微笑。
有几个人从地边经过,立在那,凝望一阵,感叹:“老米,看你把这地拾掇得!赛过女人的绣花布了!”
爹答:“山地,地力薄,得养哩!”
“这地拾掇得,啧啧!定是种啥长啥!要是种花生,明年我家老三办事儿,借你家花生榨油啊!”
爹答:“没说的!”脸上洋溢出自豪的欢笑。
等人们走过,我爹跟坐在地头的娘说:这地,种花生,榨油,够我们吃一年了;种红薯,还得另打一眼窖。人诚,地不虚。来来来,我们加把油,给它种上。
过晌午,很累了,弟弟在地头已经睡得像小狗。然而,我们还是在爹的带领下,努力完成了这一亩多地的春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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