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4月1日，总是让人绷紧神经，唯恐自己从外界获取的信息，到头来是个“骗你没商量”的愚人节玩笑。因此，在这个日子里，权威的消息有时也需要发布者特别声明：这是真的，不是逗你玩啊。

就在这个富有戏剧性的日子里，人工智能公司OpenAI宣布，从当天起，将逐步允许用户直接使用ChatGPT而无需注册该项服务。据称，这个新规将使185个国家和地区的超1亿用户受益。

作为一家颇具全球科技影响力的公司，应该不至于拿着自己的商誉押注，跟亿万的用户开愚人节玩笑。这个新规称得上是标准的利他主义，如果得到贯彻，将是全球用户的福音。在这样的新规背后，网络舆论应该被记在功劳簿上。

OpenAI宣布放开ChatGPT的注册要求。/OpenAI官网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特别是某些真正“有营养”的餐品，起初打着公益、免费之类的旗号制造舆论，及至形成品牌效应，逐利的念头可能促使他们改弦更张，走商业盈利模式。

前不久，马斯克不满OpenAI把公益性质的ChatGPT变成商业化服务的产品，批评这家人工智能公司变成营利组织。应该说，马斯克最有资格公开向OpenAI发难。

事实上，马斯克曾响应OpenAI的公益宣传，向这家公司捐赠1亿美元。当他发现OpenAI“变成一个市值300亿美元的营利性组织”时，咋可能不感到困惑呢？更何况他也在开发类似的人工智能大模型Grok，有跟ChatGPT叫板的资本。

另一方面，马斯克主张开源，让人工智能造福全人类。在3月17日，马斯克就公开了其人工智能聊天机器人Grok的计算机源代码。

稍早一点，2023年12月27日，《纽约时报》起诉OpenAI在未经授权的情况下，使用数百万篇文章来训练ChatGPT的大语言模型，掀起了新闻媒体版权保护的舆论浪潮，让这家人工智能公司面临巨大的舆论压力。

埃隆·马斯克。/新华社

不论是个人还是机构，都有自己的利益诉求。正是这样的诉求，激发着人的创造力，激活了人们永不知足的内在驱动力。

人工智能技术在当代的突飞猛进，与大型科技公司在技术研发方面的永不知足精神密不可分。也正是这样源源不断的创造热情，让更多的人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受益者。

技术的进步没有止境，但技术扩张却难以摆脱盲目性，而资本的介入在技术扩张的过程中推波助澜。

OpenAI标榜的公益服务吸引着像马斯克这样的富豪踊跃捐赠。这样的捐赠在刺激人工智能技术迭代的同时，也滋生着OpenAI的自利动机。比如，损害新闻机构的权益，继而考虑对亿万用户收费，公益活动逐渐被异化成私利最大化的商业活动。

如果不是像一些机构和个人通过司法途径维护自己的合法利益，如果不是像马斯克这样的公益捐赠者公开说“不”，并拿出同类产品对抗ChatGPT，那么，OpenAI是否会主动在愚人节这天公布新规，恐怕真的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

这里，应该感谢网络舆论，正是针对生成式人工智能的公益模式还是商业模式的讨论，形成了基本的舆论共识。这样的共识一旦形成，就发挥了三重杠杆的作用：

一是经济杠杆，让OpenAI不得不在意股市的变动；二是法律杠杆，回应多起版权诉讼需要拿出具体的妥协措施；三是道德杠杆，面对网络舆论的关注，“科技向善”从道德层面要求这家公司满足公众的道德期待。

前不久，OpenAI正式发布首款文生视频大模型Sora引发广泛热议。以上为Sora生成的视频截图。/OpenAI官网

在功利主义思想大行其道的今天，为什么还有那么多的个人和机构愿意做公益，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思考的问题。

功利主义受欢迎，但也有天然的缺陷。人生在世，满足生存之需是本能。从事公益活动，从来都是少数人和少数机构的事务。

OpenAI就是这样的少数派。它宣称热衷于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并愿意为人类社会的智能化做出贡献。正是这样的道德目的，使这家公司在诞生伊始就站在了道德高地上，受到舆论的肯定，也吸引了热爱慈善事业的企业家的注意，后者愿意慷慨解囊，为OpenAI注入大量的资金。

这是真正的道德互惠，通过资本方的善意和技术方的善举，推动人类社会的智能化进程。

在这样的道德互惠结构中，网络舆论始终扮演着监督者的角色。对于和谐的互惠行为，网络舆论及时投去赞美的眼光，并作出积极的肯定。相反，如果一方出现伪善之举，很快被网民集体的智慧识破，网络舆论进入道德惩罚的模式。在网络舆论的注目下，公益活动必须名副其实，任何言行不一的公益，都将面临网络舆论的质疑。

虽然OpenAI选择在4月1日公布利他性的新规，并给用户以自主选择权，相信更多的用户并不相信这是个愚人节玩笑，从而他们愿意适当让渡自己的数据，供OpenAI用于训练其大语言模型。如果这样的投桃报李成为现实，将是技术研发和技术应用的双赢。

但这样的双赢，如果失去舆论的关注，也将充满不确定性。可见，OpenAI颁布新规，舆论场的动态关注功不可没，它让每个用户成为人工智能技术的受惠者。

（作者系重庆大学新闻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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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游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