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姚专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今年这个冬天特别冷。大年廿九，天寒地冻，大雪惨白。父亲终是走了，我的世界天崩地裂，喊天不应，叫爹无音。

回想一生，父亲不善言辞，却一直在言传身教。

父亲早年饱尝饥寒困苦，但一直向阳而生。父亲自幼丧父，奶奶身体不好，排行老大，下有两弟一妹，家庭重担过早落到父亲肩上。老家安化高山峻岭，交通不便，是出名的贫困山区。

因为吃不饱，父亲十多岁就要跟随大人去30多华里外的桃江挑薯米，挑着重担回来路上经过一个水库，深不见底，又累又饿，又冷又怕，辛亏一位堂伯在前面走一段等一下，还用包袱帮忙挑了十多斤才熬回家。再大一点，父亲既要参加大队生产攒工分，又要利用空闲远到清末两江总督陶澍的老家小淹担脚，做搬运工添补家用。有次半路上实在挺不住晕倒，被老乡救助一晚才捡回一条命，自此也留下一些病根。后来我们从工作地长沙驱车回家经过水库，父亲多次讲起年少时吃的苦头，反复叮嘱我一要永远记得堂伯一世一包袱的恩情；二要不忘初心，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幸福。

父亲生性耿直、老实本分，但脑子聪明，善于学习。父亲书只读了四册，但练就一笔好字，可经常指导我孩子书法，每每这时，是他最开心得意之际。父亲读书少，但送孩子读书却全力以赴、不计代价，为解决读书费用，父亲开始尝试和别人一起做苎麻、造纸原料生意，诚信务实的为人风格迅速赢得合作伙伴与客户的信任，陆续攒点小钱，供我们读书，日子才慢慢舒展开来。

父亲一生勤俭持家、善良正直。父亲早年吃了太多的苦，后来含辛茹苦把孩子们养大，我也参加了工作，并从乡镇调到县城，从县城考入省城长沙，生活条件不断改善，但父亲始终秉承着不乱花、不多花一分钱的习惯，坚持找地种菜、丰衣足食，让许多朋友羡慕嫉妒。

对于不良风俗，父亲敢于斗争，敢于替基层群众发声，左邻右舍的小矛盾请他出马必定很快解决，因此还成为了当地人大代表。后来到长沙和我们住进高楼后，父亲尽心尽力帮我照看着两个孩子。平日里主动敲开邻居的门，送点自己种的蔬菜或小吃，你来我往，邻里关系处得非常融洽，我的人缘也是越来越好。勤俭节约、与人为善的品行传承，让我这些年在单位上有些小小进步，都得感谢父亲的言传身教。

父亲经常说，做事就要做最好，对自己负责，为家族争气，为国家出力。

父亲干农业生产是把远近闻名的好手，种的田年年丰收，种的菜又鲜又好吃，种的红薯又大又好卖。

父亲亲手新建了3次房子，第一次是上世纪70年代分家时修建的土坯房，矮小但很温暖；第二次是上世纪80年代新建的六舍红砖房，当时是村里最大的房子，远近闻名，我那时小，但也得跟着帮忙烧红砖窑，汗流浃背，现在还有人叫我“窑砖”或“砖头”，我亦乐意成为一块身经锤炼、实用好用的“窑砖”。第三次2015年原址修建的小洋楼，既美观又实用。父亲既要统筹操心，又坚持做副工，带头出工，硬是节约了十多万建房成本。房子建好后，父亲又回到长沙帮我带小崽了。生病期间父子聊天，父亲说他的人生任务已经基本完成，孩子们都已成家立业，房子建好了，孙子孙女都有了，没有什么遗憾了。房子现在住着舒服了，但父亲几乎没有舒服地住过多久。我经常遥问星空：升往天国的父亲，您现在住着舒服吗？

父亲一生坚强如钢、心坚石穿。回家休养后期，父亲肺部肿瘤不断增大，挤压气管导致气喘吁吁，压迫神经导致全身痛疼无比，但他始终未吆喝一句，有时看他痛得牙齿吱吱作响，问他却说与以前差不多。小崽豆豆在眼前晃悠欢快地叫着爷爷，父亲脸上必定绽开笑容，充满着爱意。临终前日，我特地带回智能手机给他听听最喜欢的花鼓戏，但他却摇摇头不想听了，我却不知道那已然是父亲的最后时刻。

父爱如山，从一而终。就是离世之时都选在春节期间，我知道这是父亲选好的日子，他生怕耽搁我正常上班工作，生怕给别人增添麻烦。我敬爱的父亲，别人不断给您增添麻烦，您何时再麻烦麻烦我呢？

我知道，这是父亲给我的爱，至死不渝!

责编：龙文泱

一审：龙文泱

二审：周月桂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