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黄春霞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又是一年金秋季，黄澄澄的橘子沿街随处可见，满街飘荡着橘子特有的淡淡清香味，那一缕缕淡淡的清香味总会不由自主地把我带回多年前的那个秋天，想起那对和善可亲的老乡夫妇和那袋给我无限温暖和力量的橘子。

那年，十六岁的我第一次离开小山村，来到山外的大城市郴州求学，对于从未离开过家乡和家人的我来说，城市的一切都让我感觉既新奇又陌生，车水马龙的街道和熙熙攘攘的人群，让我感到惶恐。开学一个月了，我还没适应学校的一切，特别是傍晚时分，望着慢慢西沉的太阳，我的心情也一点点往下沉，思念起远方的故土和家里的亲人，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因那时家里还没安装电话，只有村里的小卖部有部电话，我按和家人的约定，只有每个周日的下午四点打电话到村里小卖部，和守候在那里的父母通话，以解思乡之情。

一个周日的下午，我照例来到学校外面的公用电话亭，拨通了村里小卖部的电话，可传来的却不是父母熟悉的声音，而是小卖部老板的声音，他告诉我父母还没来，可能做事去了。我悻悻地挂了电话，顿时委屈加上思乡之情如决堤的潮水一样涌上心头，站在街头的我忍不住趴在电话亭里失声痛哭起来。哭了好一会儿，我才意识到我还在大街上，身边是人来人往的人群，我忙止住哭声，用衣袖拭擦去脸上的泪痕。“小妹子，想家了是吧，来，吃个橘子。”身后传来亲切的乡音，我缓缓抬头循声往旁边扫视了一圈，我看到离我不远的人行道上有两张慈祥的面孔朝着我笑，一男一女，四十来岁，个头不高，皮肤黝黑，身旁摆着两大筐黄中带绿的橘子。女人手里拿着一个橘子热情地招呼着我，我满怀疑惑地走过去，心里想着难道是我不认识的远房亲戚？还是她认错人了？“来，小妹子，吃个橘子，我们是清江人，咱们是老乡。你是在这边读书吧，我也有个女儿在这边读书……”说着把一个橘子塞到我手上，我接过橘子，顿时，一股暖流传遍全身，眼泪又不自觉地要流了下来。不时有路人停下仔细挑选筐里的橘子，他们又开始忙活起来了，男人麻利地帮人挑选和过秤，女人则在一旁装袋收钱。我站在一旁，怔怔地看着他们，感觉回到故乡看到自己亲人一样。等顾客都走了，女人又亲切地和我拉起了家常，问我哪里人，多大了，有几兄妹，原来他们是资兴清江人，以种果树为生，有两个懂事又乖巧的女儿，大女儿成绩特别好，考到郴州一中读高中，小女儿在老家读小学。他们家种了很多水果，每隔几天就会摘些水果搭客车来郴州来卖，一是这边水果卖得更快卖的价钱更高；二则可以顺道来看看女儿，给女儿送点水果和她喜欢吃的菜。女人说：“看到你就像看到我自己的女儿一样，她刚开始来这边读书也常常哭鼻子，所以我们经常趁卖水果过来看看她，可又不能在这陪着她，家里还有一个小的，以及几十亩果树要管。看，天要黑了，我们也还得赶六点的那趟班车回去了。”

谈话间，男人一边热情地招呼着路人品尝橘子，一边麻利地为顾客挑选、过秤、装橘子，不一会儿橘子就卖得所剩无几了，女人瞧了瞧筐里最后剩下十来个橘子说：“不卖了，回家路上吃。”那女人随手抓起几个橘子装进一个红色食品袋一把塞到我手上：“拿着，家里种的橘子，都是施的农家肥，很甜。”男人也笑着附和道：“是哦，很甜，有家乡的味道，吃了就不想家，不哭鼻子啰，哈哈……”离开家乡和父母一个多月，我在陌生的城市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一对陌生夫妇如同亲人般的关心和温暖，瞬间，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了……回去后，以前不怎么爱吃橘子的我，把这袋橘子视为珍宝，每天傍晚想家的时候，就拿出一个橘子静静地凝视着，然后放在鼻子下用力闻一闻那淡淡的清香味，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剥开一个橘子一瓣一瓣慢慢品尝，这橘子果然很甜，没有一丝一毫酸味，入口即化，没有残渣，和我以前吃过的橘子不一样，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橘子，吃完之后连橘子皮都舍不得扔，把它晾干装在一个小瓶子里，时不时拿出来闻一闻，那淡淡的橘香味似乎从一百多公里外的家乡飘来。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似乎特别快，我不再那么想念家乡和亲人，开始安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学习生活。之后的每个周末，我经常会去我们当初碰面的苏仙桥头去邂逅那对老乡夫妻，碰到了会满心欢喜地过去和他们一边闲聊一边帮着他们卖水果，若没碰上则会惘然若失，如同当初没接通家人电话那样惆怅和失落。我在心里已经把他们当自己的亲人一样，亲昵地称他们为“叔婶”，他们一口一个“小妹子”，也俨然把我当侄女了。这对纯朴善良的老乡夫妇给了身在异乡的我亲人般的关心和温暖，那袋小小的带着家乡味的橘子给了我精神上莫大的慰藉，就像一团火，点燃了我心中沉睡的梦想，又像一盏灯，给了我前进的方向和力量。慢慢地，我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开始试着和同学交朋友，积极参加班级和学校各种社团活动，原来整天愁眉苦脸郁郁寡欢的我，变成了一个爱说爱笑活泼开朗的女孩。

后来因学业繁忙我很久没去那里，隔段时间过去发现那对老乡夫妻没在那里摆摊了，我想他们可能到其他地方去卖水果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们了，但我经常会像想念亲人一样想念他们，想着他们的一对女儿应该早参加工作了吧，他们一定过上了比蜜橘还甜的幸福生活了吧。

后来，我不管去哪，我都要买一些家乡的橘子带在身边，孤独和难过时，闻一闻橘子的香味，就好像闻到了家乡的味道，感受到故土的气息。如今我回到生我养我的家乡工作生活，橘子想什么时候吃都有，春有夏橙，秋有蜜橘，冬有脐橙冰糖橙，每个品种上市，我都要买些放家里，母亲说橘子寓意着吉祥、幸福，而我，更多是怀念那段青葱岁月，那段关于一袋橘子的温暖记忆。

作品评语： 以上作品主题鲜明，构思新颖，结构合理，层次分明，文字流畅，贴近生活，真实反映了清江橘的艰苦创业和美好生活，是库区橘农、清江人民移民后发展产业的真实写照。上述文章，评委认为评为三等奖 ，符合征文要求。

作者：黄春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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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