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李丽

《通道转兵组歌》是为纪念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而作的一部大型交响合唱作品，由词作家金沙编剧、作词，作曲家孟勇、王和声作曲。

在内容结构的构成上，《通道转兵组歌》采取了歌词辅以朗诵词的形式。朗诵词构成了整部作品的历史事件的时间发展脉络，实际上也是每首歌词的背景介绍，为歌词的文学性、艺术性创作提供了放飞想象的翅膀的必要基础。而歌词以文学性、音乐性、思想性相统一的艺术语言，将惊心动魄、苦难辉煌的长征初期的历史风云生动形象地呈现出来的同时，或隐或显地熔铸了鲜明而浓烈的情感，11首歌词构成了抑扬交互、跌宕起伏的情感线索。形象感人的歌词与生动抒情的朗诵词在形式上相成，在内容上互补，成就了故事情节的曲折跌宕之美和情感情绪的抑扬起伏之美的融合统一。整部作品既有戏剧的冲突，又有散文的抒情，更有诗歌的意境，亦不乏优美的旋律，给人们带来美妙、丰富、立体的艺术体验。

2016年12月12日，《通道转兵组歌》——纪念中国工农红军长征胜利80周年大型交响合唱音乐会在长沙音乐厅试演。周楠演唱男中音独唱《祭英烈》。

《通道转兵组歌》歌词中的精彩句或者词眼句，往往是情感上的点化或升华，沟通了作者、描写对象与受众的心理情感。从“秋叶黄，秋雨浓”（《初上征程》）的迷茫凄凉到“征途茫茫无所惧，一身胆气贯长空”的矢志不渝；从“红军翻越老山界，欢呼长征第一山”（《翻越老山界》）的乐观豪迈到“只盼春风破云雾，只盼红日出云霄”（《路往哪里走》）的渴望焦灼；从“罗蒙山上风云急”（《通道会议指方向》）的危急激烈到“晚霞似火报敌情，新月如弓传军令”（《万万火急》）的紧张急切到“雄师抖落千层雾”“播阳河上旭日升”（《一条通道通远方》）的明朗豪迈。起伏曲折的情感、情绪的巧妙变换，避免了审美的疲劳和情感体验的单调乏味，使作品具有丰富动人的情致。

2017年3月7日，《通道转兵组歌》——庆祝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0周年大型交响合唱音乐会在北京音乐厅巡演。结束后全体演职人员合影。

在每一首歌词的创作上，作者都力求在情感表达上做到结构完整、层次丰富。《祭英烈》的开篇“一抔热土一抔魂，一江怒号一江血”，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奠定了歌词悲而不哀的基调。“一地忠骨埋青山”强烈冲击着人们的感官情绪，把红军将士魂断热土、血洒湘江、尸骨长眠的悲惨景象铺展开来。“一天云雾飘落叶”的虚化联想则将悲凉氛围推向极致。“五岭脱帽三鞠躬，千里潇湘两行泪”境界阔大，情感升华，把英雄壮烈牺牲的感天动地、撼山震水的悲恸气氛渲染出来。“数万将士请安歇，我自横刀破山岳”一句化悲痛为力量，红军将士继承遗志、一往无前的革命忠诚和英雄气概跃然而出。“待到革命胜利时，举起杯，敬英烈”把情绪推向高潮，红军将士把满怀悲思埋在心底，惜别战友挥泪前行的悲壮震撼人心，激荡心灵。

《通道转兵组歌》的歌词除了具有韵律、节奏和谐统一的音乐美之外，虚实相交、动静结合的画面感和镜头感营造出的画面美是另一突出的审美特征。点字绘景、炼句写意、挥笔造境，一字一词一句的斟酌妙用把艰难曲折的征程、动人心弦的故事描绘成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和一组组鲜活的镜头，使得歌词既意境开阔、意蕴深远，又生动形象、直观可感。

通过丰富的联想和想象，词作者用精准的语言、恰当的修辞营造出鲜明而强烈的画面感和镜头感，实现了文学语言与绘画语言的沟通对接。《血战湘江》中的“掀”字和“汇”字，以夸张的写意笔法，结合“满江”“遍地”鲜血的视觉冲击，以动态的表现力定格静态的感染力，把红军战士们英勇战斗、惨烈牺牲的情景化实为虚，极致渲染出惨烈、悲壮氛围，强化了受众的审美感受和情感震撼。“一抔热土一抔魂，一江怒号一江血”“一地忠骨埋青山，一天云雾飘落叶”（《祭英烈》）通过蒙太奇手法的画面的组合铺排，以文字的时间绵延性体现出画面的空间延伸性，在巧妙而自然的视角转换中抒发情绪。由上到下、由近及远的慢镜头延伸，铺展出红军将士魂断热土、血洒湘江、尸骨遍地的悲惨景象，而上下远近的视角转换带来情感抑扬顿挫的节奏感：由近及远的远视渲染出悲惨、凄凉、凄怆的氛围，而自下往上的仰视则表现出无限的庄严、崇敬和祭奠之情。

2018年6月23日，大型交响合唱《通道转兵组歌》作为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在南昌江西艺术中心巡演。

意象是歌词创作常用的手法，中国绘画同样注重用意象来表现丰富的蕴涵，文学意象和绘画意象的渗透融合，极大地增强了艺术表现力和感染力。“火红的云朵”（《这一座山崖》）不论在文学层面还是绘画层面都是一个唯美、浪漫的意象，融优美和壮美于一体。从文学层面来看，其象征意味强烈，情感蕴涵浓烈，审美层次丰富。八位弹尽粮绝、绝不屈服的年轻战士化作“火红的云朵”，既有孤军落绝境的悲壮之美，又有壮士牺牲的豪壮之美，更有为理想现身的崇高之美。从绘画角度来说，意象既抽象又具象，既简单又厚重。“火红的云朵”从天空里、从山顶上高高飘落，从炮声里、从峭壁上纷纷飘落，意象的反复渲染造成的色彩夸张效果产生了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体现出强烈的色彩的情感倾向性和象征意义，具有炙热的撼人心魄之美。

对于重大革命历史题材的歌词创作而言，要求文艺创作者既有“妙手著文章”的艺术创造力，又要有“铁肩担道义”的社会责任感，能够把对革命历史、民族精神、价值情感、时代共鸣等的认识和感悟转化成生动优美的文学艺术作品。为组歌创作做准备，金沙采取多种方法，通过多种渠道对历史事件进行全方位、多层面的了解和挖掘，深层次、立体化的理解和把握。他大量查阅考证各种形式的文字记录，观看参阅了多部相关的影视视频资料，深入湖南、广西、贵州等地实地采风考察。扎实的材料积累、真切的现场感受、深刻的精神领悟，为组歌的艺术创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通道转兵组歌》歌词在重现长征初期斗争风云的同时，注重挖掘其中蕴涵、彰显的伟大的长征精神。如革命理想大于天的坚定信念、英勇无畏的斗争精神、不畏艰难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求实创新精神等等。而艺术动人、情致感人、哲思化人的金句妙言迭出频现，使得歌词既有隽永的艺术魅力，又有深沉的精神力量，既有守正的历史情怀，又有创新的时代精神。

2019年6月21日，大型交响合唱《通道转兵组歌》作为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在安徽合肥大剧院巡演。

例如，“晚霞似火报敌情，新月如弓传军令”（《万万火急》）一句用灵动、鲜活的文学语言和表现手法渲染出形势的紧迫、情报的紧急，同时也符合历史史实和当时环境。“通道转兵转乾坤”（《通道会议指方向》）、“一条通道通远方”（《一条通道通远方》），简单、明了、大气的语言既肯定了通道转兵伟大的转折意义，也揭示了毛泽东逐渐走上党和革命的领导地位，领导中国革命开始走向转折、走向胜利的史实，又寓意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红军从此走向通往远方、通往胜利的通道，更寓示了中国革命、中国命运、中国道路的光明前途。在新时代背景下，“一条通道通远方”也是引领人民坚定党的领导、坚定社会主义道路，在新时代的长征中砥砺前行、在对美好生活的期许和憧憬中走向明天的时代强音。

经典意象或表达的借用、对接、创新在开拓艺术新境界上起到了事半功倍的效果。《祭英烈》“五岭脱帽三鞠躬，千里潇湘两行泪”中的“五岭”自然地让人联想到毛泽东《七律·长征》中“五岭逶迤腾细浪，乌蒙磅礴走泥丸”一句，强化、沟通了对红军战士英勇无畏、壮烈牺牲的英雄气概和顽强精神的认知和感悟。而“千里潇湘”作为古诗词中的常用意象，在歌词中既交代了地域特征和历史史实，又渲染出悲凄、悲怆的蕴涵和气氛。

2019年9月17日，大型交响合唱《通道转兵组歌》作为国家艺术基金2018年度传播交流推广资助项目在贵州安顺神骏巡演。摄影：朱寒冰

平易、陈朴的意象在具体的故事情境和语言情境的渲染中，在充分的情感铺垫下，也会产生新奇、强烈的动人效果。经过风历过雨、穿过云越过雾，在困境中迷茫、在逆境中探索的红军将士强烈地渴望、呼唤英明的领袖。毛泽东在危亡时刻勇担责任，力挽狂澜，扭转乾坤，带领中国红军、中国革命开始由错误走向正确、由失败走向胜利、由迷雾走向光明，强烈的对比对照下，歌词中的“春雷”“曙光”“旭日”的象征意味顺势而成，打动人心。

乔羽说，歌词“形式虽然简短，其容量却可能大到无限”，虽“不足百字却要创造出一个完整的世界”。《通道转兵组歌》题材厚重、情感真挚、审美多姿，创造出了一个思想、情感、艺术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丰富充实的艺术世界。

（原文刊载于《词刊》2022年第11期，本文有删减）

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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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