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袁姣素:现实与梦幻的互渗——解读马笑泉短篇小说《书魔》

  湖南文联   2023-12-22 15:27:18

现实与梦幻的互渗——解读马笑泉短篇小说《书魔》

文丨袁姣素

马笑泉的小说创作一直有着审美多维手法多元的特点。这篇发表于2023年第11期《人民文学》的短篇小说《书魔》,以六千多字的篇幅讲述了一个现实与梦幻互相渗透、又互相成全的故事。既在现实之中,又玄幻于梦想。

小说从书法家的神秘失踪开始,因为“监控显示他从电梯间进入家门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于是,妻子成了头号怀疑对象。网上一些夫妻之间仇杀情杀的碎尸案件,理所当然地成为了警察与人们推测、想象的理由和根据,而事实与真相往往就是一步之遥,这一步之遥,却犹如天堑,让人们想破了脑袋,也无法跨越这条具有无限可能的鸿沟。警方在书法家的家里没有找到任何他杀的痕迹与理由,那么,一个大活人怎会凭空消失?!众所周知,小说的悬念是小说要素至关重要的一环,《书魔》的开头就把读者的心与眼巧妙地悬空,让人体验到小说情绪的放达与节制,紧张与从容。在事件的发生中,马笑泉并没有像常规小说那样展开丰富的想象进入案件的逻辑推理,把警察破案的过程作为小说的重心。高明的小说家总是会用自己的手法去处理小说的情节、高潮与尾声,无论是繁复还是简单,适合就好,恰到好处就行。《书魔》便是如此,在每个重要的节点,都是那么蜻蜓点水般地划过辽阔的湖面,让荡开的涟漪生发出小说的肌理与温度,引人无限遐思。书法家失踪,聚焦的炽光悬在妻子的头顶,小说并没有循着警察调查取证的路线去监控妻子,而是从妻子的日常入手,用迷离又现实的手法逐步接近真相,又远离真相。

诚然,一个好的短篇小说,并不完全取决于一个或奇妙或凄美或惊心动魄的故事。有时候一种恰巧的经过,一段蒙眬游离的情愫,抑或一句有意无意的话语,等等,都可以通过小说肌理的构建,塑造出小说意境,实现作者的意图。就好比汪曾祺的短篇《受戒》,从里到外,并没有重点突出故事的精彩与完美,而是重在营造一种意境,一段情绪,一股真气与稚气,以及那种纯净的朦胧意味,甚至某种缺憾的美。正是这种流淌的不可言喻的美妙氛围,寄予了《受戒》诗性的张力,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马笑泉的《书魔》也有那么一股流淌的情愫,既相同又不同。相同的是,这股情愫集结在书法家的妻子身上,妻子在回忆与书法家的点滴生活中灵魂的合二为一,生发出一股情感的流淌,这股带着温度的流淌,似乎给读者找到了这个谜底的答案——即书法家的痴狂成魔。不同的是,这个谜底的背后,也就是真相的玄机,又透露出某种虚幻的不可捉摸。妻子点滴的生活是那么真实和具体,而那只无风自动、笔头纯黑的毛笔却如天外之物,难道真是“书魔”的化身?

小说的魅力在于用一个简单的故事,释放出无穷的能量,多元而立体,骨感又丰腴;像一个万花筒,五彩缤纷;又像一幅水墨画,有简单的线条美,又有粗粝的、看不见的“狂风暴雨”。马笑泉的《书魔》却给人一种另类的生活启示,作者笔墨从容,在现实与虚幻之间进去与出来,让人有种恍若隔世之感。从妻子的追忆反刍中,丈夫曾在米芾的《蜀素贴》前流泪,也知道他在《祭侄文稿》《黄州寒食诗帖》《赠张抱一行书诗卷》流过泪,她懂得丈夫的痴心不改,就连斋号都叫“痴斋”。书法家在古人的书法世界中穿行、临摹、流泪、痴语,这种时空的交错与神秘,在朋友戏称书法家为“书魔”时,似乎是一语成谶。虽然他口头上自谦,但从书法家敬畏又欣喜的目光中,他是喜欢并接受这个称呼的,并且当了真:他认为,王羲之是“书仙”,颜真卿才是“书圣”,张旭是“书癫”,怀素是“书狂”,杨凝式是“书疯”,苏东坡是“书佛”,王铎是“书神”,当妻子失口而出:米芾是“书魔”时,书法家便面色大变,失态又激动,随后又变得失落而沉郁。也许,书法家的痴狂成魔,此处是关窍。而妻子对丈夫思念成疾,那只纯黑的毛笔竟动了起来,小说写到此处似乎是个梦境,作者又用精细的笔法将这梦境变成了现实。也许,在这虚与实的奇特转化中藏着书法家痴狂成魔的根因,又或许,书法家失踪本身就是一次灵魂的远游,他在作者的笔下自由进出,似乎在寻找一条回家的道路,又好像是真正地远离了人间。他在现实的苦苦求索与向往的淡泊致远中得到与失去,在那条有着某种玄机的“小径分叉的花园”路上徘徊,寻找,或迷失,或归来。像一幅岁月的字画,又仿佛是生活中的一个隐喻……

责编:周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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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文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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