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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3-12-15 17:40:50
文丨陈惠芳
重阳节
我登那么高
父亲却住那么低
我站在山岗上
为一秋草木，垂首
重阳到，秋风起
只是，今年的秋风
再也吹不动父亲的白发
吹了九十年的秋风
在山岗上，拐弯了
父亲的身板
已化成颗粒
播种在小小的盒子里
我坚信，某一天会发芽
会一点一点，拱到我的身边
会慢慢地长成大树
开枝散叶，庇护我
庇护我的亲人
2017年10月27日
银子岩
天下人都搞错了
最大的“贪官”不在人间
而在地下，在洞里
瞧一瞧!这么多银子都藏在这里
藏了几亿年，都不知道
白花花的银子
流线型的银子
琴弦一样的银子
头发一样的银子
梳子一样的银子
瀑布一样的银子
走进洞里，什么感觉都好
视觉，眼花缭乱
触觉，十分骨感
嗅觉，古色古香
甚至，还有错觉
逆流而上，返回荒原银行
这么多银子，都贮蓄在这里
一点碎银子都不愿花出去
天下人都应该明白
这是最好的“贪官”
2018年8月12日
白瀑
寻觅了千万年
原来你站在这里
头发都熬白了
还不肯转过身来
好！全听你的
你站着别动
背对着山外的世界
将繁华与喧嚣抛在脑后
别转过身来
别偷看身后的风光
哪怕一眼
深山里的白毛女
只肯亮出后脑勺的白毛女
进修了这么多年的容颜
不必景仰
要么容光焕发
要么无限沧桑
2018年10月6日
渔村
祖祖辈辈，在海边
海浪，一层一层
推过来，退回去
一层一层，剥皮
宿命，就是将命浓缩在海里
渔民的命，像海盐
很苦，很涩，很苦涩
渔民的命，像渔网
捞着，晒着，让一辈子的光阴
有眼，有神，有眼神
2018年10月20日
古盐田
千年之前，煮海为盐
千年之后，劈石为槽
如砚台，磨墨
写不尽的海水
似棋盘，下棋
下不完的星辰
潮涨潮落
舔一舔石盐槽，味道如故
石化的盐工，纹丝不动
打坐，等着海枯石烂
沧海桑田
2018年10月23日
洞庭晒鱼
小鱼有小鱼的命
水里游，是命
岸上晒，也是命
一身摆动，是命
一身僵硬，也是命
这会儿，小鱼全躺在晒垫上
捕捞的渔民，念及交情
将水中的密集
原封不动地搬到岸上
方向一致，都是自由泳，侧泳
上岸了，也好
不上岸，可能被大鱼吃掉
不上岸，也可能被浪冲散
上岸了，也好
集体回归到原点
合群，而不孤单
小鱼有小鱼的命
一条小命，一群小命
以躺倒的方式
显示兵马俑的阵势
2018年10月26日
飞鸟
在湖区，在湿地
在栖息处，在空旷的家
一群鸟飞向了灰暗的天空
一群鸟带着内心的火把
在飞
是一群候鸟
还是一群土著
一群身份不明的鸟
在天空上布点
集体行动，却保持适当的距离
独自，将微小的身子
扩张，扩张至最大限度
我在人世间保暖
我在人世间注视着飞鸟的方向
天空很空，天空的风很大
它们真的不怕冷吗
飞鸟是天空上的地雷
一枚一枚布下
一枚一枚排去
像道具，有惊无险
2018年11月11日
池塘里的金鱼
池塘很大
比童年时的晒谷坪大三倍
漂亮的金鱼，三五成群
在池中散步
池塘波澜不惊
突然，悠闲的金鱼
朝着一个方向，奔跑
有人不停地，向池边抛撒诱饵
哦!上小学的时候
听到口哨
小孩子们也是急匆匆地
赶到操坪，一起做广播体操
2019年4月2日
野生胡杨
自称老朽的人
在你的面前，不过是三岁小孩
瞧瞧你，活成什么样子了
还掏心掏肺地
守候在荒漠之上
你是骆驼的间谍吗
从动物界混进植物界
忍耐空寂与苦难
你是人类的卧底吗
像欧阳、上官、司马、诸葛、独孤那样的复姓
要以胡杨名世
野生，野蛮地生长
活出了空前的悲壮
活出了绝然的气度
不会呼天抢地
也不会万念俱灰
2019年5月20日
（原载《文艺生活》2023年第10期中旬刊）
责编：龙文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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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审：曹辉
三审：杨又华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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