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过长株潭，行稳致远刘经南

文丨任彧婵

《生我养我的地方》第七期邀请的嘉宾是刘经南，也许这个名字在大众的印象中不算熟悉，但现在我们每个人手机里用的北斗卫星导航系统，就与他密不可分。刘经南是中国工程院院士，国家卫星导航定位技术研究中心主任，大地测量与卫星导航专家，北斗/GNSS技术应用和工程领域专家，也是2022年度卫星导航定位终身成就奖获得者，曾任武汉大学校长。他是“中国北斗”的第一代开拓者，改变了中国人没有自己的卫星导航的历史，他也是明德中学的杰出校友，明德中学的浮雕墙上，他题写的“院士摇篮”几个大字依然醒目。

明德中学是湖南省第一所私立中学，1903年由胡元倓创办并提出“磨血育人”的办学精神，从这里走出了十八位院士，黄兴曾是这里的体育老师，辛亥革命的重要力量“华兴会”曾在此成立。

生在长沙，长于长沙，刘经南在株洲和湘潭度过青年时光里最火热的岁月。本期节目中，刘经南与主持人徐俐一起回到故乡的母校，探寻梦想的种子发芽的地方，也去到了株洲和湘潭，回顾了在研发“北斗”之前的青葱岁月。

事必有志而后可成，志必加厉而后不怠

长沙对于刘经南而言，毫无疑问是影响巨大的。刘经南1947年7月出生于长沙望城，祖父与外祖父都是黄埔军校学员，家国情怀早已经流淌进刘经南的血液里。多年之后，作为校长和老师的刘经南依然会时常告诫自己的学生：家国情怀是成才的起点，我们所做的工作，如果你要觉得它有意义，或者说能够激发你的热情，必须跟国家的发展、国家的一些重大工程、国家的需求结合起来，这样才能激发出我们的使命感和责任感。

中学时期的刘经南全面发展，他参加过长沙市中学生歌舞团朗诵队，在长沙市作文比赛中获过第四名，还做过学校、青少年宫和省图书馆的义务图书管理员，并利用这些机会读了大量的课外书。长沙是一座没有围墙的红色博物馆，作为湖南的省会，近代以来发生了太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也养育过太多享誉中外的名人。岳麓书院、船山学社，深厚的湖湘文化底蕴感染了年少时的刘经南，无数英雄的家国情怀激励着他，长大后要为国家的兴旺和富强做贡献。

少年的报国之心还是被现实泼了一瓢冷水。由于外祖父是国民党员身份的影响，刘经南与自己向往的北大生物学系失之交臂，被录取到了武汉测绘学院天文大地测量专业，这段阴错阳差的经历，成为他日后研究“北斗”的起点。

特殊的年代里，身边多喧嚣，而刘经南却一心读书，不断地向着目标进发，他坚信自己的真才实学总有一天能够报效社会和国家。1968年，刘经南终于到了驻株洲的湖南煤田地质勘探公司，从事物探队的野外勘测工作。

《生我养我的地方》节目一开始就把镜头聚焦在株洲芦淞航空小镇上，55年前，刘经南院士在株洲参加工作，一干就是11个年头，半个多世纪后，他又用他的毕生所学给这里带来的新的生机。

刘经南坐在通用航空小飞机里，给主持人徐俐发了一个位置，让她循着北斗导航去找他，毫无意外，徐俐顺利地与刘经南会合了。这种通用航空小飞机是一种适合在3000米以下低空飞行的飞机，2020年，湖南成为全国首个全域低空开放试点省份，正是在刘经南院士的帮助下，株洲芦淞机场成为湖南运营最早最成熟的通用机场。低空经济的发展，为株洲带来新的经济增长点。

男儿欲遂平生志，五经勤向窗前读

株洲市，古称建宁，长株潭城市群核心城市、长江中游城市群城市之一。株洲是一座火车拉来的城市，也是一座被工业和高新技术产业改变命运的城市，它是新中国成立后首批重点建设的八个工业城市之一，京广铁路和沪昆铁路在此交汇，成为中国重要的“十字型”铁路枢纽。现如今，株洲的“田心塅”还坐落着一个千亿级的先进轨道交通产业集群，中车株洲电力机车研究所有限公司坐落于此，这一小片地方，经过60载的发展，成为引领中国轨道交通高端装备的“火车头”。

回想当年的岁月，在物资匮乏、资源紧张、技术落后的年代，野外的勘探工作异常艰难，生命危险是家常便饭。没有无人机等科技工具的辅助，当年的测绘工作只能靠脚步丈量，被称为“跑尺”，笨重的测量设备只能靠肩扛手提，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什么都拦不住的勘探队员，被当地老乡戏称“赶山狗”。深山老林里没有路，荆棘丛生，队员们常常挂彩。掉陷阱、掉悬崖、迷路之后在野兽的窝里睡觉。

现在看来，这样恶劣的环境称得上是“极端”。生存问题都没有完全解决的情况下，依然拦不住刘经南向上奋进，追求理想的心；他热爱学习，关注时事，身陷泥沼，心向星河。三湘大地上遍布着刘经南的足迹，节目中，刘经南重新回到了他们年轻时候的一个集训点——易家湾。

易家湾原来是湘潭县下辖是一个镇，地处长株潭三市交界处，京广线从这里经过，镇上还有个火车站。虽然是个小地方，但曾经却是湖南铁路、公路、航运和航空的交通要冲。2015年，易家湾镇昭山乡、易家湾镇成建制合并设立昭山镇。作为“潇湘八景”之一的“山市晴岚”，其中的“山”所指的便是昭山，而“市”便是指的曾经的易家湾集镇。相传，因最早为易姓人在此经商，湘江东岸一弯曲处，故名易家湾，扼南北水陆交通咽喉，造就了古时商贾云集的盛况，天然的地理位置优势形成了盛极一时的易家湾老街。北宋米芾在《山市晴岚图》上作序描绘昭山：“依山为郭，列肆为居，鱼虾之会，菱芡之都……”米芾眼中的易家湾：依山为廓，列肆为居，商贾云集，酒旗猎然，水产丰富，繁华之景可见一斑。

原昭山供销社系统下的湘潭市昭山制酱厂坐落于此，凝冻的时光还依稀可见往日的繁荣。昭山制酱厂创办于1963年，“昭山牌”酱油也曾获得省优产品。这里以前还有钱庄、五金厂、粉末冶金厂、水运处，林林总总加起来有40多个单位，铺面林立，极尽繁华。勘探队的队部，曾经是宋旦楚钱庄的房子，曾经的青砖牌楼已不在了，如今房间内的陈设还保留着当年的模样，颓圮的篱墙与凝冻的时光，唤起了那段褪色的记忆，这里也曾是他们的青春。

掌握璇玑胸罗星斗，权衡日月烛照乾坤 

中国古代的先民，对于浩瀚的宇宙有着朴素的认知。《周易》中“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正是体现了人类的时空认知活动对人类文明进化的作用。古人靠星象变化进行定位，确定方向，由来已久。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星星，比如《诗经》记载：“东有启明，西有长庚。”，启明和长庚指的就是金星在夜空的位置。太阳东升西落，金星西升东落。还有北极星，一直在天空的正北方向，《淮南子》中说：“夫乘舟而惑者，不知东西，见斗极则寤矣”，意思就是开船的人在海上迷路时，可以通过北极星进行定位找路。司南、指南针、牵星术……古代的先民一直在探索给自己定位这件事。

美国阿波罗11号飞船登月后， 坚信知识和科学进步改变命运和国运的刘经南，同样也坚信中国也会有登月的一天。做科研、当科学家，就是刘经南给自己一生的定位。1979年，他考取了武汉测绘学院研究生，他的研究生毕业论文根据国外专家卫星定位所观测到的数据，通过对坐标系转换3个不同理论的研究，得出3个理论计算出的结果相同但精度不同的结论。这一成果在当时非常创新，他的论文最终得了5分，在学校引起轰动，令很多教授对他刮目相看，此后，这一问题的研究被列入国家“六五”重点项目。

因为不甘于受制于美国的GPS技术，1993年，我国决定研发自己的卫星导航系统。当时的刘经南风华正茂，是武汉测绘科大卫星测量所所长，从此开始了研发北斗之路。在这个领域，发达国家具有先发优势，要想后发制人，必定困难重重。1994年，北斗一号启动建设，10年之后，北斗二号启动建设，而后仅仅过去5年，北斗三号启动建设，2020年7月31日，北斗三号全球卫星导航系统建成开通，我国成为全球第三个独立拥有卫星导航系统的国家。至此，历经26年，400多家单位，30余万名科研人员，前赴后继，参与北斗系统的研发，这才终于告一段落。

从2003年12月5日，北斗一号正式开通运行，到2020年6月23日，北斗三号最后一颗全球组网卫星在西昌发射成功，刘经南一直信奉的“总有出头之日，中国总会有那么一天。”终于成为现实。

苦心孤诣、筚路蓝缕，26年的追赶，刘经南不懈奋斗克服各种难以想象的艰难险阻，凭借“自主创新，开放融合，万众一心，追求卓越”的北斗精神，一路披荆斩棘，奋勇向前。正如他在节目中所言：“人生是一场充满未知与挑战的远航，故乡的坐标就是我启航的母港，从母港萌生的初心始终提醒我，不要迷失了方向，面对未知、挫折、挑战，有‘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的定力和永不迷航，面向苦难、问题和威胁，有‘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的张力，去创造新的辉煌。”

千载倏忽过，一代又一代。生我养我的湖湘大地，不一样的城市有着不一样的历史和传承，但最终都汇集成为湖湘精神的一部分。正如这片水系纵横的土地上，每一条河流都汇入湘江，流入洞庭，最终奔向浩瀚大海，无论是长沙、株洲还是湘潭，这些城市的烙印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湖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