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玉麟三辞巡抚之职

林家品     2023-11-13 15:28:28

彭玉麟画像

文/林家品

彭玉麟 祖籍 湖南省 衡阳县 清朝 晚期 著名 军事家,人称“雪帅” 是个奇人,不要官,不要钱,不要命,他出身贫寒,墨絰从戎,成为湘军水师统帅、中国近代海军创始人;被擢升巡抚、漕运总督、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但一概坚辞不就;他不纳妾、不续弦,不近女色,唯对早已逝世的初恋情人梅姑钟情不渝,为初恋画梅四十年;他的钱财全都捐给社会,不置田宅,不遗子孙。他巡阅长江,惩贪反腐,斩总兵、诛副将、罢免提督、逼退总督,还查核过左宗棠、刘坤一、张树声、涂宗瀛等诸多大员被参劾的罪行; 他年近古稀毅然奔赴抗法前线,是镇南关谅山大捷的总指挥,朝廷强令撤兵,他愤而 将谴责矛头直指慈禧,他得罪的高官大吏不计其数,对朝廷的任命屡屡坚拒不受,却为何没被“打倒”?始终立于不败之地……

以下内容摘自《大清官:晚清名臣彭玉麟》(广东人民出版社2023年版,林家品/著)一书,从中可以窥见彭玉麟 的品行和性情——

从不贪杯醉酒的彭玉麟这次醉了。他和李续宜水陆并进,攻克孝感、天门、应城、黄州、德安后,被授予安徽巡抚。彭玉麟醉酒是因官已升到巡抚,高兴而醉吗?恰恰相反,而是因终于辞掉了巡抚,心里轻松,不由地多喝了几杯。

要他任安徽巡抚的诏命一下,若换个人,当高兴得摆酒庆贺,若考虑到以低调为好,至少在内心庆贺自己终于官至从二品。二品大员了啊!况且巡抚可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一个省的军政大权都在自己手里,呼风唤雨时来也。可彭玉麟却如坐针毡,急忙上奏请辞。

第一道请辞奏折送上去,朝廷未予答复。他又写第二道请辞奏折,呈上去后,照样未予理睬。一道二道不行,他上了第三道请辞奏折。他在请辞奏折中说自己“久居战舰,草衣短笠,日与水勇、舵工驰逐于巨风恶浪之中。一旦身膺疆寄,进退百僚,问钱穀不知,问刑名不知,勉强负荷,贻误国家。”又说:

“……臣久带师船,于风涛涉水之性、船炮攻守之机,稍能谙习。若改任皖抚……则必舍舟而登陆,似属弃长而用短……无论水勇改为陆勇,其势断不可行,即拨他人之陆兵强隶微臣之部下,亦不能得其死力……此臣目下无陆兵可带之情形也……楚军水师,血战数年,幸保江面千余里之地……长江而外,又处处不可无舟师。臣若不改归陆路,效力之处尚多,报国之日方长。此臣将来难离水营之局势也。……”

他一是谦卑地说自己带水师还勉强可以,如果改任安徽巡抚,则是舍舟登陆,弃长用短;二是说如果将自己所带的水勇改为陆勇,目前的形势不可能,若带他人的陆师,难以让他们尽力;三是说水师的重要,处处都需要,自己如果仍在水师,能发挥己之所长,更好地为国效力。末句还有言外之意,就是请求以后也别封我高官,总之我是只能在水营效力。

连上三道请求辞掉安徽巡抚的奏折后,彭玉麟盼着的是接到朝廷同意、批准他辞职的诏命。两个月后,朝廷诏命终于下来了,“诏嘉其不欺”。说他讲的都是实情,并非虚情假意要辞,故同意他所请,以李续宜代任安徽巡抚,他则改职水师提督。

巡抚终于辞掉了,彭玉麟长嘘了一口气;还是留在水师,带领水师,他高兴不已。

彭玉麟高兴,好朋友、当年就认定他非等闲之人的当铺老板陈秋圃却甚为不解,人家盼着的是给自己升官的诏命,他却盼着准许他辞官的诏命,好好的要上什么奏折请辞,上了一道二道就算了啦,做做样子罢了,还要上第三道,这一下,安徽巡抚真的没了,只能在船上行水里走,年年月月风吹日晒秋霜冬雪了,何苦非要如此呢。“江风吹白少年头”,我看他的胡子也要被江风吹白,一辈子都要行伍终老战船了……

若彭玉麟辞掉的是别省的巡抚,陈秋圃觉得还好理解一些,偏辞掉的是安徽巡抚,他是想着彭玉麟这个出生在安徽的若做了安徽巡抚,一则何其荣耀其童年少年之旧地,二则他这个已回到老家的安徽人,还能不得到些照顾?

陈秋圃来找彭玉麟,彭玉麟一见多年未谋面的好朋友来了,心里愈发高兴,便破例和好朋友喝几杯,两个当年一同考取秀才的“同年”喝着喝着,自然而然地对起诗来。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喝得有点“二五八”的彭玉麟随口吟道,以手指着陈秋圃,“你说,你说,这是谁写的?是李白写的吗?”

他大概是想着自己力辞巡抚和李白的潇洒有那么点类似。陈秋圃焉能不知这是谁写的?笑道:“李白怎么会说自己‘斗酒诗百篇’,怎么会自称‘酒中仙’,人家还是谦虚谨慎的。老彭,那是杜甫所写。为《饮中八仙歌》。”

“你说李白不会自称‘酒中仙’吗,那我就是酒中仙!”彭玉麟哈哈大笑,“老陈,我和你在一起才是酒中仙,想当年,我在你的当铺里,你这个老板可是什么都不管,什么都由我做主,故而我能将三千两纹银一股脑全借给曾……曾大人,从而结识了涤生兄,也才辞了账房先生之职,应他之邀而从戎。我得感谢你啊!若不是你老陈那么相信我彭玉麟,今日我怎能和你在这里饮酒吟诗?”

“在这里饮酒不错,可你刚才不是吟诗,而是背诗。”陈秋圃说,“你继续背,继续背。”

陈秋圃见彭玉麟不忘当年当铺之情,也是高兴不已,话更随便起来。

“喔,原来我不是吟诗,我是背诗,我两人都来背,好否?只准背太白之诗,不准背少陵之句。只准背写酒的,不准背其他。背一首,喝一杯。背错者,罚三杯。”

“好,咱俩来背写酒的,你先背。”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此诗题目?”他要陈秋圃快答。

“《金陵酒肆留别》。”

“对也。当年你和诸友送我投军,亦有此情景。喝酒喝酒,一人一杯。”

彭玉麟喝完一杯,要陈秋圃背。陈秋圃便背道:“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 落花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彭玉麟说:“没背错,没背错,胡姬酒肆中有的是酒。此题为《少年行》。喝酒喝酒,一人一杯。”

一口干净,不待陈秋圃催,彭玉麟又背道:“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他头一歪,伏在酒桌上。

“老彭,老彭。”陈秋圃摇他。喊。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彭玉麟兀自嘀咕。

“错了,错了,此不是李白的。老彭啊,我还是喜欢你写的‘书生笑率战船来,江上旌旗四面开;十万貔貅齐奏凯,彭郎夺得小姑回’。何等英雄气魄!哎,老彭,你不是常思恋青梅竹马的恋人梅姑吗?你所说“夺得小姑回”,不是联想到梅姑而作吧?”

“梅姑梅姑……梅姑早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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