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旭东留日期间

1926年6月29日，范旭东与永利碱厂同仁们历经10年的苦难摸索，终于打破西方科技垄断、封锁，成功生产出白色的纯碱。

当时，全球最先进的苏尔维法制碱技术保密，外人不晓得整体的工艺设计流程。范旭东派人购买外国设计图纸、外国设备，先后上当受骗。1924年8月13日，永利公司第一次全厂开车，生产出来的是红黑夹杂的劣产品。遭遇惨败，范旭东过年都不能回家，要躲债，而股东们吵着要解散公司，赶走范旭东、侯德榜。幸亏有黄海化学工业研究社的学术支持，范旭东、侯德榜的百折不挠，被美国制碱工业打压、排斥的美籍工程师李佐华的帮忙，在参考废旧图纸和自主创新的基础上，永利公司还是成功了。

兴奋的范旭东爬上当时的亚洲第一高楼——永利南北楼放了一挂鞭炮，表示庆祝，中国人总算可以在制碱上扬眉吐气了。在当时，日本人搞了十几年制碱，还没成功。

制碱的成功，激发了范旭东的雄心壮志，他要继续化工领域内扩张——从制碱到制酸，完成中国基本化工产业体系。

当然，在那个年代，掌握了一门领先的科技技术，可以占领全球的市场，甚至于保持垄断地位，其经济利益可观。譬如说制碱，苏尔维法制碱技术便称霸世界近百年，直到范旭东、侯德榜才被打破。

在这种情况下，范旭东当然雄心勃勃，要不断扩张事业。1926年到1937年 ，确实是范旭东在事业扩张上的黄金时期，逐步掌握了中国市场的酸碱控制权。譬如说1936年底，范旭东与英国卜内门公司谈判，划分势力范围，永利公司占中国市场的55%的市场份额，卜内门公司只占45%的市场份额。

范旭东在1934年获得南京政府的授权，创办酸厂——永利铔厂。

铔厂选址上，范旭东、侯德榜等人考察了许多地方，譬如说株洲、上海、南京、马鞍山等地。

银行家们主张选址在上海租界，一旦遇到战争，有西方国家提供保护。

株洲、马鞍山、南京，地理条件优越、原料俱全，人力成本低，都适合办厂。

考虑到多种因素，在株洲办厂成为了范旭东及其智囊团的最佳选择。

在决策博弈的过程之中，既然放弃了上海，那么政治权力因素凸显出来，金融资本家、政府的力量要求选择南京办厂，于是乎各方同意了。

在当时，也没有忽视战争因素，可能是认为中日之间爆发战争要在1940年之后了。其实，1932年，一·二八事变，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上海，南京政府还计划迁都洛阳。谁也没预料到日本大举侵华提前爆发。

1936年底，南京永利铔厂建成，1937年2月开工生产，半年之后，遭遇日本侵略者轰炸、侵占，一套硝酸厂设备还被抢到了日本本土。

1937年，日本侵略者全面入侵。在这种情况下，湖南地区被认为是“后方”，大量的企业迁入湖南。到了1938年，武汉沦陷 ，各界才感觉到湖南是前线地区。

1937年7月之后，范旭东听从政府的命令，将企业内迁。范旭东及其同仁们主张打破逃难心理，建设“华西化工中心”，创办永利川厂。

在1937年，范旭东再次想到了株洲。1938年，获得政府同意和拨款，派李滋敏到株洲征地3000多亩，筹建“永利湘厂”。岂料，1938年10月25日，武汉沦陷，湖南由后方便为前方，重庆政府要求暂时停工。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中国、东南亚海路被日本侵略者占领，范旭东从美国采购的机器设备无法运入，大部分设备被日本侵略者抢劫一空 。这个时候，永利川厂的建成遥遥无期。

到了1943年，范旭东规划战后“十大厂计划”，再次提出在株洲建氨厂、炼焦厂。

这个时候，株洲白石港的土地早已荒废了6年，当地土豪劣绅借口范旭东征地不用，要求湖南省地政局退还土地，赶走永利公司。幸得范旭东多方斡旋，重庆政府同意续办“永利湘厂”。

据史料，范旭东、侯德榜还要办湖南水泥厂、玻璃厂。1944年4、5月间，范旭东一度亲自赴株洲考察，切实指挥、调度事宜。

不过，在1944年5月，第四次长沙会战爆发，长沙、株洲、湘潭、衡阳等地先后沦陷。“永利湘厂”不得不暂时停止了。

1944年底，范旭东赴美国，与美国出进口银行商定借款1600万美元，由中国政府方面担保即可。

在等待确认担保消息的过程之中，范旭东多方斡旋，受尽羞辱，也于1945年10月4日病逝于重庆。11月10日，中国政府指定有中国银行代为担保。

抗战胜利之后，永利公司复员，也有了建设资金，株洲“永利湘厂”在建设吗？大概是在1948年开始再次动工。据一些人的回忆，“永利湘厂”建成了永利码头、水塔、发电厂的厂房、烟囱、仓库等。后为株洲火力发电厂所有。

据1948年11 月27日永利公司第十一届董事会的会议记录，因永利公司陷入困境，要求“永利湘厂”、重庆、宁乡清溪等处暂时停顿或紧缩范围。据1949年2月 12日永利公司第十二届董事会的会议记录，“永利湘厂”的“新建工程均酌量停止，所有未了工程均做可以停止之处从缓进行，大部分工人均已遣散，只留少数看守，职员亦裁减数人 。”

▲永利碱厂

据1949年10月9日永利公司第十三届董事会的会议记录，“永利湘厂”的水塔在1948年底已经建成，永利港口码头已铺好花岗岩石蹬，修建了一些水泥房屋，因战乱，数百名伤兵占据库房，土匪多次盗窃材料。在此次董事会上，有一个议案是“湘厂如何进行，如美款不能动用，应如何善后”。会议决定请李烛尘与黄克诚商洽，保护株洲厂址，至于工程方面极力紧缩，视中美关系情形再定方针。因为永利公司与美国贷款一事费尽周折，1946年获得中国政府批准，双方谈判到1948年6月才签订合同，11月开始支用该项贷款，直到1949年1月平津解放，只动用了140多万美元，尚不及贷款合同金额的十分之一。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美国银行对范旭东的贷款暂时停止了。

在1950年、1951年、1952年的董事会记录里面，均提及株洲“永利湘厂”，处于停顿状态。据1950年9月19日永利公司解除湖南宁乡清溪煤矿租办合约会议记录，株洲“永利湘厂”计划在1951年开工，煤矿工人将来可去株洲工作，优先录用。

可知，1945年抗日胜利后，永利公司开始复员。后来，内战开始，全国交通中断，物价飞涨，货币贬值，永利公司陷入困境，希望等待美国贷款建设株洲“永利湘厂”。

不过，侯德榜还是做了一些努力。1950年5月29日，侯德榜致信中央人民政府重工业部，希望政府制定全国硫酸铔计划，一起合作投资建设株洲“永利湘厂”。据李承干写给侯德榜的书信，当时担心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建议将天津永利公司部分工程迁至株洲。这些建议，石沉大海。

1952年，永利公司再次优先照顾政治权力，主动公私合营。从此，株洲“永利湘厂”逐步淡出了视线。

实际上，永利川厂在1949年之后也是被放弃了。而在多种复杂情况下，株洲“永利湘厂”有始无终，更是极为可能的。

在1934年办硫酸铔厂的过程之中，范旭东迫于各方优先照顾政治权力的要求，选择在南京办厂。1937年底，避免战争因素，选择在后方四川、湖南办厂。1938年，武汉沦陷，湖南成为前线，湖南办厂无望。1941年底，四川办厂无望，在1943年又转向湖南株洲。1945年后，再次启动株洲“永利湘厂”，惜乎时局变化，贷款不到位，被迫观望。1952年公私合营之后，永利高层自顾不暇，“永利湘厂”不得不终止了。

作者：黄守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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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萃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