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长沙市雨花区长塘里第三小学 陈凯凯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声在树间。”欧阳修的童子认为秋声质朴简明，优美含蓄。我也喜欢秋天之声，尤其是故乡的秋声。

故乡山岭逶迤，高山宛若天神般默默地守护着乡人的康宁。不知名的花草在坡地恣意生长。山涧时有温顺的麂子来饮水。长着艳丽长羽的野雉站在林间四下张望。空气清新得出奇，会令人不自觉地大口猛吸。永固河从西向东，呈几字样子，悄无声息地淌过，一如那悠悠岁月。房舍散落在几处山岭的脚趾头里，屋顶有的淡红，有的青黑，远远望去仿佛孩子们随意摆放的彩色积木。

故乡的四季之声，过渡自然而音韵各异。春来了，各色鸟儿们披着艳丽的新羽叽叽喳喳，“粉墨”登场，演一出春的交响乐。炎炎盛夏，田鸡在稻田中试着击鼓，间有虫鸣，似打“乱仗”。冬日则安然，偶有北风沿河走，时不时弄出几声凄厉响。而故乡的秋声是不同于其他季节的，它给予的是无穷尽和无穷大。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秋风携着几分凉意，顺着九龙山脉，下洞里，过梨园冲，再入孟公垄里，打了几个转，便分成两股朝河对门和案堂山奔去。它是柔和的。初秋浅黄色的倭瓜花微薄、柔嫩，蕊柱多粉、金黄、灿烂；山野紫薇一团团、一簇簇，吸引蜂蝶嗡嗡忙碌其间。放眼望：天高地阔，浮云任意东西；峰峦如涛，山色略无阙处；田地接续，梯田鳞次栉比；凉风习习，稻黍暗香浮动。高粱红、玉米黄、芭蕉绿、茄子紫、柚子青……在这斑斓的色彩中，偶有山歌在回响。

“你看天上那朵云，又像落雨又像晴，你看路边那个妹，又想恋哥又怕人……”

河对门的泥沙地，肥沃而平整。老母亲每年总要在那里侍弄出一块西瓜地，买种、翻地、施肥、播种，以便大家八月时分有“牙祭”可打。终于到了暑假，一个个西瓜长得滴溜溜、圆滚滚了。儿孙辈们也都回来了。初秋的玉米长得可挺脱啦，是一圈圈会长的绿篱笆，它们把西瓜地拦得密不透风。老母亲领头，“杂牌部队”跟在后边推着板车，一群人叽里呱啦，浩浩荡荡地奔向西瓜地。我们常常忍不住嘴馋，就地杀瓜大吃大嚼。新鲜的瓜香，蜜样的汁水，溜溜的吃瓜声，似乎在显摆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西瓜。差不多快撑破肚皮了，我们就坐在瓜地里打着饱嗝，相互看着各自的狼狈样傻笑。或者索性四仰八叉在旁边干净的沙地上——我们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又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想。静静发呆，其实也是很好的。

西沉的太阳迟迟不肯退下去，不知名的秋虫开始出场。这是上天送给我们餐后的小曲吧。四周被一片乐音渐渐漫过。蝉是主唱。一种是知了、知了、知了……间歇性地鸣，另一种则是吱吱吱……连续不停地叫。两种唱法各行其是，高低声部配合，并不相悖。天空间或有燕子在掠翅飞翔，叽的一声，就从河的这边伶伶俐俐地滑向了岸的那边，天空只留下翅尖的影。微风来也，数不胜数的玉米叶，你挨我挤，摩挲之声，沙沙作响，似在说着收成几何。不远处，乡人在田地间挥舞着锄头，豆大的汗珠含着落日余晖，噗的一声跌落泥土中。有放羊娃在大声吆喝，羊群或快或慢，咩咩叫，正匆匆往圈里跑。还真有点“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牧童驱犊返，猎马带禽归”之感——这些声音似乎从虚无之处悄悄地来，然后又飘飘然去了另一个无名地。它来无影，去无踪，却充塞天地，包裹着你我，滋润了心田。

“鹊飞山月曙，蝉噪野风秋。”玉米地之外是稻田，再远点是河滩草地。蟋蟀等各种昆虫争相在夜色下亮出喉咙，生怕少唱了一两声。夜幕四合，黑色渐渐模糊了大山轮廓。鸣虫们从四面八方赶来，组成一支天地交响乐团。蝉照样还是主唱，声线异常响亮。蛙鸣仍在，呱呱呱，这边小，那边大；这边起，那边落。空落落的声响，发于水田间，又隐没在水田间。还有一些蛐蛐和数不清的怪虫在嘶鸣，偶尔夹杂一两声山鸟的啼。那是我听过这世间最好的伴奏。

“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晚饭后，我们卧在凉席上、躺在椅子里，悠闲地摇着蒲扇。周遭秋声盈耳，我们如糯米被酿造成酒水。听着听着，我觉得周遭渐入无声之境，酣然入梦。这便是故乡的秋声，美妙而空灵，是任何乐器所不能比拟的。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故乡的秋声浸润了山河草木，陈旧了房舍，亲切了乡人……用心装着故乡的天籁走四方，即便尘世再熙熙攘攘，我们也能安然聆听世间的所有，微笑着迎接一切。

作者简介：曾获得国家级作文现场教学一等奖，区级优秀班主任，优秀德育主任，县级教育系统先进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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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