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净波

在我们这代人的记忆里，端午节最开始是与包子紧紧联系在一起的，而且还是糖包子。及至改革开放后老百姓口袋里有些银两了，粽子才由城里来到乡下，到了寻常人家的餐桌。随父亲退休后迁居乡下的老母亲一早打电话来，要我带一些粽子回去，当然还有一些包子，并且指定了购买的市场和摊位。她说，就喜欢那个地道味。我一愣，这么快又要过端阳了吗?一查日历，果然，端午节将至。

母亲虽不守旧，但什么都讲究个地道，特别是做人，我们兄妹仨就是她的作品。但在娘老子看来，我是属于蒙在鼓里过日子的人，不但农历记不清，连自己的生日都记不住，老要她提醒，而且连阳历也没啥子概念。其实这不怨我，我们这长沙的天嘛，也没什么气候一说，经常一周之内四季更替。昨天穿件短袖还热得想吹空调，今天就穿了夹衣还想烤火。加之老婆是老师，上班、休息，该干什么跟着她节奏走就是了，而且现在的日子天天像过年过节一样，也不必刻意去准备些什么。

但端午节之于我却意义不同。我们长沙河西这边把端午称为端阳，我是过了端阳节被父母接回家的，之前一直寄养在外婆家里。六岁那年，因为要读书了，父母再忙也只能把我接回来。而且后来读书又读到了屈原的故事，知道了这个节日的来历。小男孩一般都仰慕英雄，尊敬爱国者，加上这位老人家还是大诗人，这对于我这个喜欢文学的小朋友来说，端阳节除了会有很多好吃的，比其他节日更多了一份神圣和庄严。

说到端阳好吃的，现在的年轻人和孩子肯定以为是粽子。其实不然，在我们那个年代，端午好吃的，其实就是现在他们连当早点都略显简单的包子。那时候，粽子还只存在于图书和传说之中。包子有什么好吃的?现在的人们见怪不怪，但在八十年代的乡村，那是卖了猪买了粮之后的奢侈食品。而且，端午的包子还与平时所不同，中心位置一定会有几个红点点，或似梅花，或如方印。两斤肉，十来个带红点的包子，携儿带女还有挑着一担子洋芋、黄瓜豆角之类土特产的丈夫，那大概就是出嫁的人回娘家的标配了。包子是白砂糖心的，很甜，可能也是女儿告诉家人，我的日子过得很甜，不要为我担心。

我那时不懂很多，粽子也没大见过。但屈原的故事读了很多，生怕有鱼吃了投江的诗人，包子再稀缺再好吃，也要分一点出来撕碎往河里撒，心中还默念，鱼呀鱼呀，吃包子吧，不要吃屈子呀!及长大，包子与豆浆油条之类地结成了伴侣，化成了平常早餐。粽子这个我们未曾谋个几次面的主角登上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我依然保持着习惯，喜欢边吃边去池塘喂鱼，有时鱼群过来抢食，就会很欢欣。

端午的另一看点，自然是划龙舟比赛，我们叫架龙船。家乡望城有的是大江大湖，除了母亲河湘江穿越全境外，还有沩水河，团头湖，千龙湖......因此，赛龙船是刻进我们基因里的千年民俗，村与村之间比，镇与镇之间赛。只有划龙船，才最能体现集体精神，最能体现地方荣誉，最能表现男人的血气方刚，也最能看出组织者的能力水平。当然，我们的千龙湖国际龙舟赛，也是举世瞩目。

而一个小伙子如果龙船划得特别好，倘若又相对帅气的话，没有什么社会污点，一定会成为全村少女们心仪的对象，也肯定逃不了全村一大群已婚女性评论家的评论。而一个男人若能驾驭得住这群正在驾船的汉子，估计也是人们心中当村长的不二人选了。另外，这次划龙船没尽兴?别急，十天之后还有大端阳，咱们再比个输赢。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诗人生为与国君同宗的血亲贵族，如果可以改变自己，如果能放下社稷和人民，他甚至不需要逢迎，只要稍微配合下当权者，他这一生肯定会荣华富贵直到终老。然而他偏偏没有，这是一种诗人的尊严，更是一个爱国者的操守。幸运的是，而今的芸芸众生，只要勤劳，每天赚两三百元过上小康生活还是不难的，纵然家庭变故或家中主栋梁失去劳动能，也还有各种社会救助机制，不至于贫病无依陷于绝望。屈子如果能够看到这些，也会在九泉之下露出欣慰的微笑吧?!伟大的先贤，千年的民俗，刻骨的乡愁，又见端阳，自然而然想到了这些。积水成渊，聚沙成塔。愿大家都记得这些爱国先贤们曾经的理想，愿大家都尽己所能实现自己一生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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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