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固定轮船中转业务的开办

——城陵矶港史话之十

外商轮船在洞庭湖。

□李望生

湖南产煤历史悠久。湘煤出口向为湖南水运货物之大宗。湖南主要产煤区在沅江上游湘西地区。湘西历为闭塞之区，交通不便，仅一条沅水通洞庭而下长江。湘西煤外销他埠，唯水运莫属。岳州开埠前，经常过往城陵矶下吴楚的民船运煤量就十分可观，实为城陵矶“进出口民船每年各能载货七八十万吨”之一大股。

开埠前，湘煤出口全由木帆船载运。自岳州开埠后，海关与厘局就对湘煤出口运输方式有争议。厘局认为“现在湖南矿产日开日旺，如将来概归轮运，所损于厘金者甚巨”，反对轮船运煤。但海关不从，认为煤炭一向为出口大宗，应准轮船装载。后来厘局到底拗不过海关，只得退而准其“将枯块及烟煤两项准由洋船装运，其民间日用所需之柴煤块煤两项及官督商办各矿产之煤，不得听其装运，亦不得由小轮及拖带之土船请领联票，挂用洋旗，以杜冒滥，而资补救”。为此一项，争来议去，打了好长时间的商战。足可见湘煤出口量之大与湖南水运事业发展关系之重要了。最后，湘煤出口改为轮船、木船并运。城陵矶桂花园下、翟家湖边，经常有数以百计的民船停靠，其中大部分是从沅水下来的运煤船。沿至抗战爆发，长江水路被阻，才告一段落。

1990年城陵矶下洋关。

1891年，湖广总督张之洞拒绝德国要在湖北大冶开发铁矿的要求而创建矿务局，并在汉阳设铁政局，开始建厂炼铁。但是，生产一直不能很快发展，其原因之一，就是所需的燃料煤，完全靠江西萍乡煤矿供给。萍乡煤矿距汉阳远隔千里，夹山阻水，实在不便。于是，张之洞奏准清政府修筑萍潭铁路。1903年12月，萍乡至醴陵铁路修筑完工。1906年1月，由醴陵至株洲铁路修通后，从萍乡到汉阳的煤，就由铁路运至株洲，而后转水路到汉阳。

城陵矶位于株洲至汉阳之中的江湖交汇处，且有海关所立，早在1903年，汉冶厂就有运煤驳船及浅水拖带轮船，来往湘潭、汉阳，并在城陵矶购定地基一方，兴工填土，建造栈房。

1906年，汉冶萍煤运道城陵矶煤栈正式开始储煤，第一个在城陵矶港区建起了货场。海关《光绪三十三年岳州口华洋贸易情形论略》中说：“萍乡煤矿局上年所建煤厂存储煤焦甚多……该厂现有之煤约四万吨。”这些储煤主要供应汉冶厂所需，有余者，亦运销他处。半年内，由城陵矶运出土煤就达6371吨、焦炭101606吨，可见城陵矶煤栈之规模。此后，城陵矶煤栈储煤量有增有减。

汉冶萍煤运道城陵矶煤栈，位于堤街与横街交会处、厘金卡边，建有煤栈和堆煤货场，配有专人经营，兼供应过往船只的燃煤。煤栈于河坡设有一简易码头，俗称“炭码头”。码头无趸船设施，驳船、轮船靠岸，凭船头顶坡而依。所谓码头，不过是在河坡边铺了些煤渣，以防路滑。但是，此例首开，即为一公司之轮驳有了一个固定的停靠之处。这就是城陵矶的第一个专用码头。

煤运道除在城陵矶建有煤栈外，还开有从芦林潭（湘阴县境）——城陵矶——汉阳的固定煤运航线，派有专船行驶。芦林潭至城陵矶段由萍富、萍强二轮行驶，城陵矶至汉阳由萍福、萍寿、津通三轮行驶。城陵矶成了汉冶萍煤运道的一个中转港口。

汉冶萍煤运道城陵矶煤栈的建立，不仅使城陵矶有了固定的货源，有了固定的码头，而且使城陵矶有了固定的码头工人。

煤栈建立以前，城陵矶亦有替货主挑货物上下码头的人。这些人大都是在农村失去了土地的农民。但是，由于当时城陵矶的货运量小，货源分散，这些人除帮人挑挑货物上下码头外，还兼作丧夫、提篮小卖，以资糊口。城陵矶开埠设关后，过往客货稍有增加，靠帮人挑运货物的人在码头上就有了新的门路。但由于轮船一般不靠岸，全由小划接运客货，所以，这些人与划驳业还是相互依赖的。汉冶萍煤栈建立后，因为有了固定货源，需要中转过档，过往船只加煤和煤炭上坡下河，均要搬运工人。这样一来，城陵矶便产生了有组织的全靠码头吃饭的码头搬运工人。

码头工人开始时不过十多人，大部分为煤栈装卸过档煤炭，间或也帮人挑几担货物上下河坡。煤炭均用大筐装，每筐约两百斤。两人用竹杠合抬一筐上下，其报酬甚微，并无现金发放，抬一筐煤发一根竹签。竹签上烙有汉冶萍公司字样，工人凭竹签可在城陵矶镇上换到自需的物资若干，借以养家糊口。城陵矶的码头工人，从一开始就被绳索捆住，因为那竹签只能在城陵矶的商号里换到东西。这竹签又似乎成了城陵矶市场上的一项专门“货币”。

继汉冶萍之后，在城陵矶开办轮船中转业务的是美孚公司。汉口美孚公司城陵矶油栈，是美国美孚洋行继英、日商家之后，在城陵矶设立的一个煤油储存栈，地点在城陵矶莲花塘边、红山头角口处。其也是各外商公司中，在城陵矶占地最多、经营时间最长、固定资产最大的一家储油栈。

在城陵矶建油栈或储油中转机构，早就是各国商家的愿望。因为就地理条件而言，当时所谓洋油均由海外运入，而海轮吃水深，船体大，不宜在内河行驶。城陵矶正处在素有“九曲回肠” 之称的荆江航道之口，并紧扼洞庭湖和湘、资、沅、澧四水，除枯水季节外，海轮均可到达城陵矶，但不敢再上行过荆江、进洞庭。城陵矶遂亦成了“洋油”的中转港。

宣统二年（1910），城陵矶进口煤油75000加仑。“从此源源而来，可望愈推愈广”。虽然“美孚洋行暨亚细亚洋油公司均于本年在本埠设立行栈”，但城陵矶在初时并无油池油库等设施。1925年，汉口美孚公司决定在城陵矶建立储油栈。1926年3月，“一大一小两个油库（池）完工。经海关监视员测量，两个油库，大的能够容纳3142000加仑，较小的油库能容纳91410加仑”，并设有油厂安置机油桶等，还建有房屋五栋：四栋大的，一栋小的，全用白铁皮钉就，以便储存煤油。当年，“印度之箭(Indian Arrow)号”载着235万加仑油到达。这是第一艘来城陵矶港区的大型油轮。

城陵矶油栈建有专用码头，码头长245尺，宽30尺，系斜坡梯坎傍山建成，并备有趸船、汽艇，配有美籍栈长、报关、记账、汽艇大车、舵工各一人，水手、趸船管理、勤杂各二人，巡捕、小工各三人。储油量1928年高达650万加仑。

1929年，美孚油已基本占领湖南市场，倾销量日益增大。于是，城陵矶油栈又增建一个可储1万吨重质柴油的油池。同时在长沙修建了三个储油3千吨的油池，在常德修建了两个可储油 3千吨的油池，在益阳修建了一个可储油两百吨的油池。

美孚公司城陵矶储存栈油池所储之油，多由汉口美孚公司运来。客商从汉口美孚公司购油，在城陵矶油栈提油转运至湖南各地销售。间或也有海轮直接运至城陵矶油栈。据《招商局七十五周年纪念刊》载：“民国二十六年（1937）六月十四日，挪威油船海朗格号入港（城陵矶），该船为5714总吨。”

美孚公司城陵矶油栈所储之油不仅占有湖南市场，连四川、贵州以及湖北沙市、宜昌等地也是所售之地。油栈配有专船，航行四川、湖北一带及湖南各埠。大至750吨，小至50吨不等，盛极一时，这在城陵矶可谓首屈一指。

美孚公司在岳阳另设有代销店，铺名“正大”（街河口）、 “谦益”（南正街）等。但代销店所售之油不从油栈领取，而是直接从汉口运来，城陵矶油栈一般不经营买卖业务。岳阳一带客商如果要买油，须先到汉口美孚公司开票付款，再到城陵矶提货。但“正大”等代销店，有时也可给过埠之小轮出售烧油，即重油，在代销店开票收款后，再到城陵矶油栈提货。美孚公司城陵矶油栈实质相当于一转运储存机构，而不属于经营性质的销售站。

正是因为有了这一进一出的煤、油储存中转业务的开办，城陵矶港才开始在中国近代长江航运史上占据了长江中游水路货物中转港口的一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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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岳阳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