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评丨逆舟:对抗“打呼噜”——浅谈青蓖的《让他停止打呼噜》

  湖南文联   2023-02-23 16:47:04

对抗“打呼噜”

——浅谈青蓖的《让他停止打呼噜》

文丨逆舟

在我家乡这边,说人蠢、傻、或者是蠢傻的行为,叫醒,不是说“傻”。“醒子”就是傻子。“醒”的来历韩少功爹在《马桥词典》里说源自“众人皆醉我独醒”。也有把“醒”说成“兴”的。“傻子”整天乐呵呵、很高兴、很亢奋(并非因为高兴亢奋,可能只是神经亢奋。)我估摸“兴”是表态得出的字。读青蓖的《让他停止打呼噜》,我不晓得脑壳里怎么会想起那一次的“醒”“兴”相论。很像女主人翁陌(小说中一直是用“她” 称呼,“陌”只出现一次。)总是“走神乱想”,她胡思乱想的状态还真有几分“醒”“兴”。小说我是在《收获》上看到的,这次又获省青年文学奖,小说出彩一次又一次。

《让他停止打呼噜》并没有一个“完整的”故事,小说写了一对情人到沱江边来旅游,也没有发生什么“奇遇”事情。小说没有线性的故事情节,都是“她”“醒”的时候“随机” 情绪。“她”的情绪是来自生活的在场,“她”总是在一种在场中“走神”,是她 “正常”旅游中的一些“不正常”——“醒”的想法。

小说是从半夜“她”醒来开始的,忽然问身边的男朋友。

“你想变成一只梅花鹿吗?”

这一句话来得“突然”“奇诡”,起点高。也奠定了小说悬疑(不是悬疑片)、压抑的基调,弥漫着惊悚(不是惊悚片)、忧郁的气息。悬疑、惊悚、是意料之外;压抑、忧郁是一种状态。但都是表现人的心理的词语。(“梅花鹿”本身也带有一种形象寓意,或者是女主人翁的性格形象,纯粹、胆小、自然性、不具备攻击性,但具备奔跑等。)

小说中满篇都是这样的句子。“那你喜欢暴风雨天气在树林里迷路吗?”“我喜欢电影中男主角去灯塔那场,他很紧张要去寻找真相。”“我想知道她有没有找到亲生父母,收养他的人太老了。” “有时我想变成另一个人。”看到抬着百岁老人走街串巷,她说“像不像赶尸的氛围?”“她”想起一本写一个女戏剧家的书,忽然对男主他说起书里的女戏剧家说的一句话。“她父亲是一直怪鸟,他希望她成为一名自由女人……”半夜从外面回来,“她”忽然问他“柘,我们怎么办?”

“她”说出的任何一句话,我想这不论是哪个男人,不是觉得不合时宜,就是会吓出一身冷汗,特别是半夜刚“打呼噜”醒来,听得枕边人这么来一句,魂都会吓丢。怎么看都会认为是“不正常”。但“她”并没有精神障碍。“正常”思维的她,说着“不正常”的话。“她”这个状态,在我老家会被认为“醒”,或者“兴”。“醒”的原因是:“她”作为一个人、一个女人,需要那种生命本质上的正常的人的情感和人性,不带任何世俗的、色彩的,味道的。“她”要那种很纯正的。纯正本身就显得有点孤标傲世,可能会被认为“不正常”。

小说中的男主“他”,对“她”的“醒”话,要么是说“我饿了。”要么是“不要胡思乱想。”要么是“你可能是想家了。”“你怎么了?”“为什么问?”“你跑去哪里了,没什么事吧?”“你怎么还没睡呢?快睡吧。”“不知道”等等,把他说的话语搜集起来放在一起,显得青蓖是在刻意地画男主——柘的“胡子”。但是,当这些话语处在具体的情节中,并没有痕迹,不是画“胡子”,是画人。这个人不仅仅是无心,最主要是性格不对路。用时髦的话说,是三观非常不合。这里青蓖对两个人的之间爱,在她看来,到了更深一层的自然的天性,意识层面的“有心”可能还是一种“装逼”。

“他”说的这些话,别说“她”,就是我这个“外人”看着也觉得憋屈、来气。怎么能跟枕边人这么交谈,这么不上心呢?这样的谈话,显然让“她”感到格格不入,也“无语”。也因此,在小说的后半部分,在形式上青蓖让他们两人没有了对话。“她”“醒”时的话都不是对话形式“说”出来。“如果我现在不在这里。” “无论何处我只能置身事外。”等句子,采用的手法是文本中加粗。这是在用形式表现内容。

在小说结尾处,“她”检测出了怀孕,“她”的经期已经延迟了十天,男朋友柘“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在睡梦中打着呼噜,用巨大的声响来刺破某时的安静。那些呼噜声在以后的日子中,会把她活活地吞噬在里面。”

“她”决定瞒着“他”试图用“人体的力度,能把肚子里的小生命逼迫出来。”这时候的“她”已经不是“醒”了,是一种“抵抗”(这种抵抗其实很无奈、无力、绝望)。读者也能够“接受”她的这种对他的“呼噜”的“抵抗”。我认为,青蓖就是要读者对小说主人翁“她”的“醒”或者是“兴”的行为产生认同。

“她”的想法看似随机,情节之间没有“线索”,但“她”最后的“抵抗”心理,是一步步聚集的,实际上也是遵循了心理的起因、发展、高潮的文本逻辑。

刘恪老师在论及青蓖的《寂寂无声》(《湖南文学》2018年12期)时,说青蓖的语言属于“元性语言”,可以进行“精神分析”,带有隐喻。按照刘恪老师说的隐喻,“打呼噜”隐喻混沌、庸俗、无趣、吵闹、侵占生活的话,“她”的“醒”或“兴”可以隐喻一种精神和个性的醒觉。“她”这里的“醒”已经是愿意,本是一种潜意识中的东西,或者是天性中的东西,追求的东西,只是,“她”是不识时务地表现出来,在“他”看来成了一种“兴”。这样,在一片鼾声的“混沌”中,她的“醒”显得有耀目、突兀、怪诞、梦幻、晦涩、难解等等特征。

当下有一种没有“文学原乡”的创作,语言、题材没有地域性,小说中的人物是一种“客”的身份。描写向个人的思想意识深入,像是回到“人的元属性”。青蓖也正是这样一种新型的创作类型。

责编:樊汝琴

来源:湖南文联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