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声又一年丨儿时,缝套新衣过新年

    2023-01-21 19:39:12

 

文/茶陵县舲舫中心小学  蒋军生

“大人们望种田,小孩子望过年!” 小时候,过年穿新衣是一年的期盼。一进入寒冬腊月,预示着春节就要来临,年的气息愈发浓烈。过年,是孩子们最美的憧憬,不但有松软的“爆米花”、清甜的红薯片、香脆的糯米酥,还有鞭炮和压岁钱。但让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大年初一穿新衣。

进入腊月,是母亲最忙活的时候了。除了开始置办年货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要为全家老小制作新衣四处张罗。一是提前采购布料,二是预约裁缝师傅。

我们四兄妹生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时采购布料需要到集镇上的“供销合作社”去。在那个计划经济时代,百姓过冬、过年、结婚等需要添置被褥,大人小孩需要缝制新衣裤预备布匹或布制品时,要凭布匹票购买。

布票作为当时购买布盖被的“通行证”,是按各家各户人口来分配的,数量有限。有时生产队里一年发一次,有时,两年发一次,每次人均不足一市尺。母亲为了保证全家每个人都有新衣或新裤穿,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错开缝制衣裤。一家六口,去年添了新衣服的,今年只能缝制一条新裤子了,或隔年缝制新衣。碰到好的年成,我们才会缝制一套新衣裤过年。

进入腊月,母亲除了买好做衣裤的布料,还要盘算着聘请裁缝师傅。预约迟了,裁缝师傅排不上班,排不上班就意味着无法在大年三十穿上新衣。

终于等到了可以接裁缝师傅到我家的这一天。一大早,父亲带根扁担出门去裁缝家挑缝纫机,我跟在后面去提熨斗。父亲一口气将缝纫机挑到家里。

窗外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刮着,室内生了一盆平时舍不得烧的“白炭”火招待裁缝。母亲从老式木箱中取出早已准备好的布料小心翼翼地放在裁剪木板子上。

“谁先来打折(量尺码)?”裁缝师傅从脖子上取下一根1米长的软皮尺,慈祥的目光透过老花镜边框的上方微笑着看着我们。

我经常是第一个站到了裁缝师傅面前。衣长、肩宽、胸围、袖长、腰围、臀围、裤长,老裁缝用划粉在布料上写得清清楚楚。

“衣服加长点!加长点,裤子也要加大点!”母亲放下手中活儿在一旁反复交待裁缝师傅。作为长兄的我,新年的衣裤总要比实际的肥三分,因为我个子长得快,或为了多穿几年,或来年移给弟弟妹妹穿时刚刚好。

男孩子生性好动,成天在田野、村前屋后摸爬滚打,衣服的肩膀、屁股、膝盖等处磨损得快,母亲就把实在不能穿的旧衣物下摆、裤管等没有磨破的地方剪下来,补在衣物的破洞处。虽然颜色不协调、形状各一,看相不太好,但很结实。

“这几件衣裤,请裁缝师傅帮忙用缝纫机修补一下!”缝新衣就是那么一两天,快收尾时,母亲搬出了几件我们穿坏了的衣物,颤巍巍地递给了裁缝师傅。天色渐暗,我打着煤油灯照着缝纫机忽上忽下的机针,裁缝在衣裤破洞的四周飞快地旋转,缝纫机的踏板声犹如泉水般叮咚作响,针迹宛若梯田般沿山脊环绕。机针与梭摆交织出“嘀嘀哒哒”的美妙声,就像奏响来年幸福美好生活的赞歌。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母亲接过修补好的衣裤,赞口不绝,感谢万分。来年,她的孩子们又多了几件可以抵挡风雨的衣物。

大年三十晚上睡觉之前,母亲帮我们往棉袄上套上新衣裤。未等黎明,家家户户开财门,鞭炮声此起彼伏。我们兄妹几个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大家穿上新衣,点燃鞭炮迎接大年初一的到来。早餐后,大家穿上新衣新裤蹦蹦跳跳跑到村中央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去玩。蓝菊布、灰卡其、灯芯绒、解放黄,中山装、学生装、解放装、童装,新的、旧的、打了补丁的衣物应有尽有,但一律被大人们洗得干干净净,那里成了村庄中一年一度的“服装展示会”。

我们真正能放假的只有大年初一这一天。不用打猪草,不用拾猪粪,不用上山打柴,不用做任何家务事。穿好吃好喝好玩好,没有父母的打骂。但在一个大年初一的下午,就因为没有珍惜新裤子的事挨了母亲的揍。

我的家乡,清清洣水,源远流长。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沿岸村民以驾船捕鱼、下河放排为生。每到冬季,渔民们会将鱼船拉上岸进行休整。初一那天,我见一条渔船倒扣在河岸边,弯弯的小船拱起的船头吸引了我们几个小伙伴爬上去玩“滑滑梯”。正玩得起兴时,船底一根裸露的铁钉,硬生生地把我的新裤子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还未等我到家,就有同伴告密。破了初一当天大人不能给孩子“起牙(茶陵方言:打人)”的惯例。事后,母亲为我上了一堂生动的劳动教育课。

父亲是位高度近视的教师,属于典型的四属户(是指干部、职工、教师、军人这四种人员的家属),读书出身人家,工资低。只有母亲一人在生产队里出工,工分少,一家六口粮食供给严重不足。早晚餐吃红薯,青菜叶煮拌饭是一成不变的食谱。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父母亲硬是勒紧腰带为我们攒下添置新衣裤的钱。

五十多年,一晃而过。如今国富民强,人们过上了安定祥和的幸福生活。大家不再为吃饭穿衣发愁。走在大街小巷,款式新颖、色彩斑斓的服装比比皆是,已经看不到穿补丁的衣裤的人了。儿媳妇平时为孙子孙女们在网上淘出了既便宜又好看的成衣,经常有新衣穿。现在的孩子们少了些过年穿新衣的诱惑,年味也慢慢淡了。但我坚持动员全家每年将“年”搬到乡下过,到年底才与老伴一起买套新衣过新年,保持中国老百姓勤劳、俭朴的本色,让传统春节的“年味儿”永远传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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