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良专栏 | 齿颊留香话炒米

    2022-11-07 15:39:33

近读《板桥家书》,书中有一篇写炒米的。先生写道:“天寒冰冻时暮,穷亲戚朋友到门,先泡一大碗炒米送手中,佐以酱姜一小碟,最是暖老温贫之具……”读之倍觉亲切,引起我的共鸣,勾起我对儿时美味的记忆。

20世纪60至70年代,农村经济落后,物资十分紧俏,我们农村小孩子吃得最多的零食就是葵花籽和法饼,可这些都是要花钱买的。

而对于我,小时候买得到的东西不多,家里也不富裕,爸妈很少给我零花钱。多亏了香香脆脆的炒米(湘潭话叫“阴米子”),填满了我胃里的空白。

炒米好吃,制作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记得在夏天或秋天,太阳高照的日子里,母亲在做晚饭时,特意多煮些米饭,吃不完而剩下来的则留着。第二天,拿出竹篾织的大筛盘,铺上报纸,再将剩饭抖散到报纸上,拿到太阳下去晒。中间隔一阵还会去翻动几次,直到剩饭晒干成单独的一粒粒亮晶晶的米籽。这就是炒米的原材料。

接下来的工序就是炒了。母亲把干柴扔进灶膛,燃起火,烘干锅子,然后将晒干的米籽拌着那种炒食品专用的黑沙子,倒入烧热的铁锅里,用锅铲不停地翻炒着。这时,灶膛里的火势要控制好,火太大,炒米就会烧糊。待白色的米籽开始泛黄,立马出锅,倒入旁边的脸盘中冷却。

待降温后,用小铁筛将细沙子筛出来,剩下来的就是又香又脆的炒米啦。这时候的炒米是不能多吃的,它带着余温,火气太重,容易让人口舌生泡。

各人的口感爱好不一样,有的爱吃甜的,就会在炒米中加点糖;有的喜欢吃咸的,就会放点盐;只要条件许可,母亲在加工炒米时,还会加上些许黄豆、南瓜子放在一起混炒,吃起来又是另一番滋味。

在老家,炒米那时是家家户户常备的待客之物。腊月时节,每当有邻居或亲友来访,母亲就会端上一盘炒米,就着自晒的苦瓜干、茄子干之类的点心,再泡一杯热茶。大人们围坐在吐着蓝色火苗的火炉旁,拉扯着家常,聊着今年的收成,谈论着来年的打算。还是小孩子的我们,可没有大人们那么客套,时不时地伸手抓上一把炒米,自顾自地吃着。

炒米,是我儿时最喜欢吃的零食。冬天,只要母亲做了炒米,一放学回家的我,就会跑到房间里,从瓷坛里翻找用防潮塑料袋装着的炒米吃。

后来,炒米的地位让渡给爆米花了。每至秋收过后,村里就来了爆米花的。膨化机就架在村口,大人或孩子在家里的米缸撮上一升或半升大米,往膨化机肚子里一灌,摇它个一支烟的工夫,机关一开,“轰隆”一声,爆米花就冲将出来了。爆米花和炒米虽同属大米的膨化物,但两者给人的味觉享受和视觉审美却大相径庭。爆米花少了炒米制作的繁琐,而看起来臃肿、虚胖的身躯像蚕蛹缺乏生气,全然没有炒米的干练、简洁和单纯,吃起来软绵绵缺乏劲道,还粘牙,就连那白中暗含的焦褐色,也给人缺乏厚重的感觉,更别说味道了,吃一口,便没有再续一口的欲望。

后工业时代,让喜食炒米的家乡人有了更便捷的制作方式,看似简单方便了,但手工里蕴藏的精细入微的匠心也被这简约给屏蔽了,而真正舌尖上的享受往往来自匠心的可贵之处,这匠心恰恰是工业食品所不具备的。这其中是不是蕴含了食品制作之外的更广泛更深邃的认知规律呢?

据说,病后虚弱的老人妇女儿童,吃红糖水泡炒米是病时首选食物。因为它开胃口,增食欲,易消化。

还有,小儿积食治疗期间也首选糖水泡炒米。它是儿童爱吃的零食,开胃健脾、去积化瘀。

难怪我从小到大胃口不错,这与炒米开胃健脾的功效分不开吧。

再后来,我考上了大学,参加了工作,不久,又在城里安了家。如今,慈爱的母亲也已经去世多年,我再也没有吃过她做的炒米了。如今,再次品尝起这儿时的美味,我仿佛又看到了母亲在柴灶旁忙碌制作炒米的身影,尽管我已感受不到儿时那种原汁原味的炒米香,但深埋在骨子里的那种记忆是永远磨灭不了的。有人说,乡愁就是对故乡美食的一种记忆,那于我而言,非炒米莫属。

文|楚国良

作者系湘潭市委党校退休干部,四级调研员。曾连续6年被评为《湘潭日报》优秀通讯员,其作品在《人民日报》《中国特产报》《中国社会科学报》《中国县域经济报》《领导科学》等权威报刊上发表。先后主编或参编《晓霞之子》《今日梅林》《青山文史》《响塘文史》和《云湖文史》等多个乡镇文史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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