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键 【湘籍学者，湖南道县人，现任上海政法学院软实力研究中心教授、博士生导师】

《易经》乾卦：元亨利贞。元，即万物之始。《彖 》也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鸡年大年初一，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表明一年的开头是亨通、顺利的。年初一，中国传统风俗在这一天有许多禁忌，但城市化对传统风俗的冲突也十分明显，大对数城市人都不再强调拜年，而是在这天登高、远游，尤其是江南一代，尽管是冬天，但绿色始终没有褪去，春节的绿树北方所没有的。北方的春节气氛浓烈，但环境是干瘦的；相反，江南的春节，年味不足，但总是在绿色的伴随之下，因而不会相当过分干瘦。同时，与不想岭南那样，满眼的绿和花，根本体会不到冬的影子，因而年味更觉得被自然的绿和鲜花所覆盖。正是这样，江南一带的人有时候过春节甚至就是在淡淡的年味中去踏那种被冬天染上了微黄的青。

驱车一个小时左右到了江南古镇甪直。甪直古镇是具有2500年历史的江南水乡古镇 ，这里水多、桥多、巷多、古宅多、名人多。首先是水多，江南的小镇，都是依水而建、依水发展的。水是城市的灵魂，同样水也是古镇的灵魂。由于要通行，水多所以必然就桥多。甪直的桥主要是石桥，形状却都不相同，有面拱洞圆的，有面平洞圆的，有平板洞方的，等等，反正基本上没有相同的桥。仅从各种各样的桥来看，就知道甪直人是非常有智慧的，讲究变化、多样性，体现了中国《易经》中的“变化”哲学。

有水、有智慧就必然出文人。这里的文人颇多，江南自古以来就是崇文的地方，江南很多古镇，几乎每一个古镇里都有自己的文化名人，所以说江南出才子。甪直比较早的才子是陆龟蒙。陆龟蒙，苏州吴县人，隐居甪直，唐代农学家、文学家，出身官僚世家，举进士不中而过起了隐居生活，不仅创作了大量的田园诗，而且在耕作之余编写了不少有关农业方面的书籍。最有名的就是《耒耜经》，这是中国有史以来独一无二的一本古农具专志。《耒耜经》共记述农具四种，其中对被誉为我国犁耕史上里程碑的唐代曲辕犁记述得最准确最详细，是研究古代耕犁最基本最可靠的文献，历来受到国内外有关人士的重视。陆龟蒙的墓园就着落在甪直的保圣寺旁边。

另外一名重要文人是早期维新人物王韬，他是土生土长的甪直人，18岁以第一名考中秀才，1849年应英国传教士麦都士之邀，到上海墨海书馆 工作。1862年因化名黄畹上书太平天国 被发现，清廷下令逮捕，在英国驻沪领事帮助下逃亡香港。应邀协助英华书院 院长理雅各 将十三经译为英文。1867冬至1868春年漫游法英等国，加深了对西方现代文明的了解。1868-1870年旅居苏格兰克拉克曼南郡。1870年后在香港集资创办《循环日报 》，评论时政，提倡维新变法 ，影响很大。1879年，王韬应日本文人邀请，前往日本进行为期四个月的考察。王韬考察了东京、大阪、神户 、横滨 等城市，写成《扶桑游记》。王韬在1884年回到阔别二十多年的上海。次年任上海格致书院 院长，直至去世。王韬的维新变法思想、实业强国思想、早期资本主义思想、文化思想等在中国近代史上占据重要的地位。

与甪直有关的另一名文化人是叶圣陶，虽然出生地在苏州，但叶圣陶曾经在甪直第五小学工作长达五年。他创作的《多收了三五斗》就是以甪直为背景的短篇小说，从河埠头的万盛米行 粜米 到街上购物，不同的处所，不同的场景，讲述了20世纪30年代甪直农民丰收成灾的悲惨命运，小说通过对那个时代江南一群农民忍痛亏本粜 米，在丰年反而遭到比往年更悲惨的厄运的描写，形象地揭示江南农民的社会生活。叶圣陶能够创作这样一篇小说，与他在甪直长达五年的工作和生活有直接的关系。叶圣陶的墓紧邻陆龟蒙的墓。

有名人就自然有名宅。甪直的古宅也是非常有代表的，古宅背后藏着的都是名人的故事，名人的历史。其中最著名的是沈宅。这是甪直古镇保存最为完好的豪华宅第，是同盟会会员、甪直教育家沈柏寒先生的故居。其祖父是沈宽夫，是在光绪年间重建甫里书院。据《吴县志》载：元代至顺年间(1330—1333年)，由钱光弼在陆龟蒙故居改建后，创办了甫里书院，地址在长洲县甫里镇（今甪直镇）。元统二年(1334年)，陆龟蒙九世孙陆德原，移建书院于郡城之虎丘山下塘，并加以扩建。清乾隆四十九年(1784年)，陆龟蒙族裔，二十四世孙陆肇域，在虎丘下塘原址，重建甫里书院。咸丰十年(1860年)，甪直镇之甫里书院毁于火，惟头门尚存。到光绪十五年(1889年)，由甪直士绅沈国琛（宽夫）重建。沈家几代人都潜心于教育，沈家后人也都在教育领域有重要贡献。常人说，三代才能培养出贵族。沈家可是通过教育数代都以教育为职责，是教育世家、教育贵族。

在小河的对岸不远处是萧宅。萧宅是华人影视女演员、歌手萧芳芳先祖的宅子。萧芳芳，1947年出生于上海，祖籍苏州甪直，后随父母移居香港。在华人影视圈中有重要影响。萧宅最初是一杨姓武举人所建，后因故卖给萧家，成就了后来萧家的名声。

实际上，甪直的古宅还有不少，这里笔者是以人为中心来谈古宅的，但如果从建筑风貌来谈古宅那又有另一种文化风味。只可惜的是笔者对建筑文化一窍不懂，所以，这里就不献丑了。

走出一座座古宅子后，可以品尝到江南各色各样的饮食文化。江南的饮食，多带有甜味，哪怕是酒都是甜的。江南人最喜欢和糯米酒，就是甜甜的。走了一阵子后，在和煦的太阳之下，也会感到一些儿困倦，但喝上一碗糯米酒，倦意骤然被驱走。走进一家甪直米酒的店，花了五元钱就买了一碗，站着两口就喝完了，的确有沁人心脾的感觉。小时候在湖南老家的节日中，母亲也会自酿一些糯米酒，甜到心里，会久久不忘。几十年过去了，还在回味母亲曾经酿制的糯米酒。湖南也是江南，虽不同的是，湖南地处长江中游的江南，而这里的江南则是地地道道被称为江南的江南。反正都属于江南文化。江浙一带的江南文化要温婉得多，而湖南的江南文化却十足的刚烈，刚烈中也透露出一些狂放。于是，我便想起岳麓书院 的那副著名对联：“吾道南来原是濂溪一脉，大江东去无非湘水余波。”甪直仅仅是江南一小镇，走遍江南，你永远也品不尽江南文化，因为，江南的文化底蕴确实太深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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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