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骄

　　作为一个长沙人，去过韶山多次。有朋自远方来，第一选择便是陪着去韶山看看。只不过，基本是当天来回，很少有“夜访”的机会。前不久，因工作之故，在韶山宾馆住了两晚，才有机会得以于夜深人静时亲近韶山、感受韶山。

　　和白天热闹的韶山不一样，晚上的韶山颇为宁静，回归小山冲本来的模样。从韶山宾馆出来，下坡即到铜像广场。夜深人静，偌大的广场愈发显得空旷。微风徐徐，送来香樟、翠柏的清香。远处韶峰挺立，青山隐隐，雾霭重重。眼前主席铜像巍然高耸，灯光掩映之下更显高大肃穆。伫立铜像前，顿觉灵气逼人、豁然开朗。

　　广场不远处，便是毛泽东同志故居。我曾多次到故居内参观。此番深夜造访，虽入不得内，驻足而望，却另有一种深切的体会。

　　遥想当年，就在这座房子里，那个少年或已熟睡，或灯下苦读，或奋笔疾书，几米外，仿佛能听到翻书的声音、笔尖在纸上摩挲的声音、轻咳声、呼吸声……

　　1925年6月，毛泽东带着杨开慧回到韶山。也是一个深夜。就在面前的阁楼上，毛泽东主持毛新梅、李耿侯、钟志申、庞叔侃4人的入党仪式，成立了我党最早的农村党支部——韶山支部。此时，阁楼的灯光似乎还在亮着，几个人举起右手，轻声而庄严地宣誓……

　　今天的故居，就是以前的“毛家”。这个家，和普通人家一样，有烟火氤氲，有饭菜飘香，也有人情冷暖、家长里短。这个家，又和普通人家不一样，是革命之家、牺牲之家、大爱之家——这个“家”，先后有6位亲人为国捐躯，毛泽东的妻子、儿子，两个亲弟弟，还有堂妹、侄子，可谓满门忠烈、光耀千秋。

　　此时，我不由又想起两个令人悲痛而伤感的“夜晚”。

　　1930年秋天的一个深夜，150公里外的长沙县板仓屋场，杨开慧被国民党清乡团包围，不幸被捕。带着年仅8岁的毛岸英，杨开慧在狱中坚贞不屈、大义凛然。杨开慧原本可以不死，却选择以死明志，以一己之身，为处于低潮的革命撑起一股昂扬不屈、忠贞不改的意气——因为她是毛泽东的妻子和战友。1930年11月14日，秋风萧瑟中，杨开慧英勇就义于长沙识字岭，年仅29岁。

　　无数个孤寂的夜晚，一位丧子的老父亲拿起孩子遗存的衣物一件一件抚摸，又叠好、收起，放到衣柜深处。1951年，毛岸英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壮烈牺牲，年仅28岁。毛岸英牺牲至毛泽东去世26年间，历经数次搬家，毛泽东一直将这些衣物珍藏在身边，没有任何人经手，也无一人知道，直到1990年中央警卫局清理他的遗物时才发现。谁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他独自睹物思人、老泪纵横。有一张毛泽东和毛岸英父子促膝闲坐、喜笑颜开的照片，让人甚是感慨。父子相聚的幸福感扑面而来，这种幸福有多热烈，我们就能想象老人家独自思念儿子的痛苦有多深重。

　　革命战争年代，毛泽东最后一次回老家，是1927年夏天，考察农民运动，在韶山住了3天。从此一别就是32年。直到1959年，毛泽东才再次回家乡。看到乡亲们在新社会当家做了主人，想起那些为革命牺牲的亲人，毛泽东抚今追昔、感慨万千：“别梦依稀咒逝川，故园三十二年前……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

　　毛泽东一辈子都在革新、创新、立新，为中国人民、为中华民族、为人类社会换新天、闯新路、求新生。可以说，一个“新”字就是我们理解毛泽东的密码所在。

　　早在1918年，他和一帮志同道合的青年，创建“新民学会”，旨在“革新学术，砥砺品行，改良人心风俗”，直至“改造中国与世界”。大革命失败后，在山沟沟里，他走出一条“农村包围城市”的中国革命“新路”。面对黄炎培“历史周期率”的“窑洞之问”，他答之以“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这条新路，就是民主。” 他定名“新华社”“新华书店”，他建立“新中国”，他希望少年儿童“学习做新中国的新主人”;家乡的党报党刊，他题写为“新湖南报”“新湘评论”……“苟日新，又日新，日日新”，“新”是一种气质、一种状态，更是一种精神、一种追求。这种精神传承至今，我们的新时代、新发展阶段、新发展理念、新发展格局……一切都在向“新”而行、蒸蒸日上。

　　邓小平曾说：“没有毛主席，至少我们还要在黑暗中摸索更长时间。”茫茫黑夜，身处韶山，对这句话更是感悟良多、深以为然。

　　小山冲，大道行。在韶山，我们既能领悟到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救国民于危难的人间大道，也能体会志存高远、坚守信念、不懈奋斗的人生启示。当年的毛泽东，毅然决然从这个群山围绕、路不通途的小山冲走出去，立大志向，求大学问，投身革命，终成大事。

　　从这个意义上说，每一个有志向、懂感恩的人都可以来韶山走一走看一看，在这方天地里思考“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思考“我是谁、为了谁”，在独一无二的“红色圣地”洗涤心灵、汲取力量。正如此时的我，清风明月下，行走天地间，愈发清醒而坚定。

责编：廖慧文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