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与父亲陈渠珍在一起的日子

  潇湘晨报   2022-08-07 08:47:03

先父陈渠珍生于1882年9月,病逝于1952年2月,虽然已去世整整70周年了,但往事并不如烟,特别是在先父诞辰140周年的日子里,更加激发我追忆和父亲在一起的一些往事……

陈元吉

父亲的书房没有刀枪,有四书五经

先父身高近1.8米,身材魁梧,在我的印象中,他虽是一位军人,可是在家时,我从未见他穿军装带枪佩刀,也未见他身边跟过警卫或保镖,坐在书房内好像跟刀枪没有什么关系似的,只是长年累月坐在书房内不知疲倦地坚持攻读四书五经。

我家有一间书房是先父专门用来藏书读书的。凡《四库全书》《国有文库》等诸子百家的著作,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先父早晨三点多钟起床,漱洗后就坐进书房内读书,早餐后便开始办公事,晚上大约6点到8点又进书房。他常对我们兄弟姐妹说:“人在社会上生活,不读书就像光眼瞎子走路,只能盲动瞎撞。要想眼明心亮,就要多读书,读好书。”

现在,我们在他读过的书本中可以发现几乎对每篇文章他都有眉批和脚评。特别是他的《日记》(见《陈渠珍遗著》)里写下了不少的读书心得和评论。如他在抗日战争期间,被蒋介石谪贬四川南川时,在读《中庸》“哀公问政”的日记中,对“人道敏政,地道敏树……”这句话,他就写道:“为政不得其人,犹树之不得培育,蒲芦之繁茂不得地宜也。非尽人皆可为政,必取其能修身而有仁德者。”谴责蒋介石的用人唯亲,抗日不力。

1943年下半年,我家从南川迁往贵州印江。由于路程较远,山径崎岖,我母亲在清理行李时,为了轻装只选择部分常看书籍,大部分留待以后派人来取。先父知道后很不满意,亲自清点,将一些暂时不穿的衣服丢掉,腾出工人挑着书籍随行。每到夜晚投宿时,我们都已精疲力竭,急着漱洗睡觉,而先父却点燃灯盏,在灯下坐着看书。有时还念出声来,把我从梦中惊醒。

避乱路上,让年迈的老帮工坐轿子

先父经常对家里人说:“我是崇尚孔孟关于‘人者仁也’的主张,我们家里人对待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与同在一个厂内工作的职工,一定要分别男女老少按年龄伦序称呼,以礼相待。”从我有记忆时开始,就记得我的奶妈,她丈夫早年去世后,带着他的一个儿子来我家。她的儿子陈啟林则同我哥哥们一道上学,所有吃穿费用都由我家负责。我家被迫迁往四川南川时,她母子也随同前往。奶妈在四川生病了,还由我母亲亲自为她请医生看病,侍候汤药。后来她病逝时儿子不在身边,父母就叫我当孝子捧灵牌送丧。

另有一个我们叫“何伯娘”的老太太,是我家的老帮工。当她年满60岁后,就不要她劳动了。抗日期间为避战乱,还随同我们去了四川、贵州,一路上都是坐轿子,没让她走路。

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先父在四川南川创办三一棉麻纺织厂期间,对职工的关心和体贴。那时,我家大大小小都在纺织厂参加劳动,同时在本地还招了部分工人。每逢购进新的机械或进行安装或改革时,先父就带着母亲和年长的哥哥先行试验,夜以继日,却从不叫工人加班加点。他说:“工友们每天劳动八小时已经很好了,若再要他们加班加点反加重他们的负担,而且还会损伤他们的身体,得不偿失。”

工人生病或家庭有特殊困难,他也是尽力帮助。有一天,女工郑小妹下班回家,因雨大路滑,不小心摔伤了腿,第二天没上班。先父知道后,亲自带领医生上门医治,还照发病休工资。

建房子故意用土筑不给子女留财产

先父对子女学习督导较严,特别是我家迁居南川后,先父将办厂与课子列为日常两大要务。还为子女们订出课表,按课表安排学习。白天,大家都去纺织厂参加劳动。晚上,先父就要抽查学习情况,有时还要哥哥们交谈学习体会和心得,然后进行点评。若不能按时完成作业的,就要受到责罚。

先父经常教导我们说:“民生在勤,勤则不匮。勤之一字,有益于人生。”凡家里的人,能上机的上机,不能上机的就帮助清理棉花或打扫卫生。他对人说:“我办厂的目的,一是为社会增加一些产品,二是为安排家里人参加生产劳动。”

1945年秋天回凤凰县后不久,先父又办起了纺织厂,还种植了几亩棉花。记得有一次重阳节时,我五哥(才十二三岁)从家里拿了一只鸭子与他的同学上山“打拼伙”(几人在一起吃饭)去了,没参加劳动。先父知道后,把五哥叫到堂屋里,当着家人用竹条子抽得团团转。此后,家里人更不敢偷懒了。

先父经常对我们说:“父母只能养你小,不能养你老。你们不要指望父母给你多少财产,全靠自己去打拼。”据说,早在1931年,先父在乾州修建“寥天一庐”房子时,围墙用土筑,不用砖石。他对亲友们说:“我不想给子女留什么财产。成才的不用留,不成才的留了也白搭。所以,我建房子,只管20年。子女有能力就维修,否则就让它倒塌。”我四哥回忆说:“新中国成立后,我一直随同父亲生活,家里完全靠省人民政府发给他的工资过日子。病危时,他还要我扶着他揭开米缸看有多少米,打开橱柜看有多少油……”然后溘然长逝。

责编:官铭

来源:潇湘晨报

我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