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2日，大暑节气的前一天，下午六点半，车载空调显示室外温度高达40摄氏度，黄选伟把车停在沅水社木铺码头，这是他每天巡河的最后一个点。

黄选伟是武陵区芦荻山乡的一名护河员，乡域内8纵5横共56.2公里的主排渠和一段20公里长的沅水大堤，是他的巡查责任区。近80公里的线路，黄选伟每天都要走一次，冬夏开车，春秋骑车，而相比其他三个季节，夏季他对这些河流的关注度更高。经过三年多的治理和守护，13条主排渠已变得流水清澈，和沅水一起成为村民们夏季野泳时的“好去处”，黄选伟要一条渠一条渠巡过去，看到野泳者就喊他们上岸。

最后一名野泳者上岸已过晚上8点，黄选伟此时也衣服汗透、喉咙冒烟，他目送野泳者骑着摩托车的身影越来越远，消失在沅水大堤之上，然后才疲惫地向堤下走去。

黄选伟把水浮莲和杂草打捞上岸。（崔建湘插画）

治河

今年6月初，常德普降大雨，沅水水位上涨，芦荻山乡13条主排渠的水位越来越高。6月3日，芦荻山乡辖区内的观音寺、李白溪、台家铺、新坡桥四个机埠同时24小时开机抽水。一周之后，芦荻山乡主排渠恢复正常水位，这在59岁的观音寺机埠机长孙启荣看来算得上一个奇迹。观音寺机埠就在沅水大堤下面，5个闸门，4台电机，颇具气势，在武陵区的机埠排名中稳居第一。自1997年观音寺电排竣工，孙启荣就一直在这里值守。孙启荣回忆：几年前如果下这么大的雨，电机全开要抽半个多月，每条渠里都有好多垃圾和水浮莲，抽几下排水口就被堵住了，清淤之后才能继续抽。

黄选伟在观音寺机埠打捞水浮莲和杂草。

孙启荣说的几年前，芦荻山乡没有一条通畅的河渠，居民的生活垃圾、无人清理的杂草和野蛮生长的水浮莲占领着河渠的水面。而这时的芦荻山乡黄爱村村民黄选伟，刚过而立之年，是市城区一家知名餐饮企业的大厨，早出晚归，月薪七八千，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2019年5月，黄选伟被芦荻山乡正式选为护河员。

护河员每天要巡视一次乡域内的沟渠和沅水责任段，黄选伟于是换了一个只做中餐的工作，收入下降了，活儿增多了，黄选伟心甘情愿，在他看来，这是一个芦荻山人的职责，那些他年少时曾经游泳摸鱼的沟渠，他对它们有着深切的情感，他想帮它们回到从前的样子。

履职一个月之后，李白溪机埠排水沟被堵了，黄选伟被排水沟里的“壮观景象”吓了一跳，半米高的水浮莲密密麻麻地挤在近3000米长的沟渠里，水流不动，也抽不出去，一下大雨村民的农作物就面临被淹的危险。芦荻山乡是一个有着45000多亩耕地的农业大乡，一条主排渠淤积不通，就会影响到几千亩农田的排水与灌溉。黄选伟立即投入行动，组织人员打捞水浮莲，他们用钉耙将水浮莲捞上岸。天气炎热，水浮莲太厚，一天只能清理100米左右，黄选伟在没有任何遮挡的渠坝上“奋战”了一个月，才将这条排水沟清理干净。

繁殖力强的水浮莲是污染沟渠河流的主要“杀手”。黄选伟说，以前村民将水浮莲当作养鱼喂猪的饲料，但水浮莲一旦长得遮住水面，水体就会变黑发臭。抽水机一发动，水浮莲就随着水势堵住排水口。

7月20日下午，一阵风暴雨过后的芦荻山乡暑气暂收，中心河里被洗濯过的美人蕉开得正好，两岸的绿树中不时传出起起伏伏的鸟鸣。如今的中心河是武陵区的样板河，一年四季都有人来此垂钓，而三四年前，中心河水被水浮萍盖得密不透风，坡岸上到处可见村民丢弃的垃圾，这条在黄选伟生命中流淌了30多年的河流，与记忆中的波光潋滟、鱼虾成群完全是两种面貌。黄选伟想，先把水浮萍清理干净，再劝导村民保护河流。

黄选伟在巡视中心河。

少年时，黄选伟曾经和小伙伴们在中心河里放网，两头一拉，就看见鱼儿在网里挺着肚皮蹦跶。中心河水面较宽，不适合用钉耙打捞水浮萍，少年时打鱼的经验被他“移植”过来。他买来比鱼网细密的纱窗，做成30米长的拉网，放好网后人站在河岸两边同时使力，水浮萍就进了网里，被拉到岸上。这一“新招”不仅实用，而且省钱省力，中心河里的水浮萍很快被清理干净，恢复了清波荡漾的昔日模样。黄选伟将笨办法与新招数同时使用，300多吨水浮萍、杂草和垃圾被清理，13条主排渠改头换面，排水灌溉变得畅通无阻。而黄选伟则在护河员的身份上更进一步，2021年他被聘为常德市民间河长，并被评为湖南省“最美河湖卫士”。

守水

除了水浮莲、水浮萍和杂草，一些村民的“坏习惯”也是堵塞和污染河流的直接原因。

在河坝和河坡上种菜，是村民们多年以来的传统，蔬菜换季时节，个别村民图方便直接将枯藤败叶抛向河中。平时的生活垃圾，村民们就用桶子提着倒在河坡上，有些顺坡滚进水里，有些被风吹到路上。夏季吃过的西瓜皮，倒进水中后腐烂变质，走在路上都能闻到刺鼻的酸臭味。黄选伟巡河时看到垃圾就立即捡走，看到村民倒垃圾就上前劝阻，有些村民当面说“不倒了不倒了”，趁黄选伟一转身就倒进河里。甚至有比较蛮横的村民，直接怼上黄选伟：这河渠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让我倒垃圾？劝阻的次数多了，村民们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就不再向河道倾倒垃圾了。

随着污染河流被清理干净，芦荻山乡的新农村建设紧锣密鼓，文明卫生的宣传和堤坝设施的硬化，村民随手倒垃圾的情况改善，13条主排渠和大大小小的水道变了模样，村民们又开始在河边钓鱼和下水游泳了，黄选伟的职责栏上便增加了一项：守水。

几乎每一个垂钓者离开之后，都会留下“后遗症”：饵料袋、食品袋、香烟盒、矿泉水瓶。这些垃圾不易降解，形成了新的污染源。巡河时看到垂钓者，黄选伟都要上前叮嘱：离开时请把垃圾带走！然而，次日巡河时黄选伟就会发现，带走垃圾的垂钓者只有一半，他只得把垂钓者留下的垃圾捡起来，挂在摩托车的两侧或者放进小轿车的后备厢带走。

最让黄选伟放心不下的是野泳者。在中心河这些河渠里游泳的，大多是趁家长不备仓促下水的少年和孩童，没有大人监护、对水环境不熟悉的孩子们极易出事，这是黄选伟夏季巡河时的重点监控对象，只要看到就严厉批评，或者喊来家长把孩子领回去。

社木铺码头沅水段，因为有一段水泥路直通江边，为野泳者提供了方便，一到夏天就成了“玩水集中地”，芦荻山乡毛坪里村、社木铺村、廖子坪村、玉带桥村和大关庙村都有村民来游泳。黄选伟每天吃过晚饭后就守在这里，还没有下水的直接劝回去，已经下水的就一个个喊起来。并不是每一个野泳者都听从劝告，他们泡在水里坚决不起身，但是黄选伟比他们更固执，站在码头边就是不走，直到最后一个野泳者离开。

记者 高玲 罗希 曾楚乔 通讯员 谌雯洁 文/图

责编：潘文秀

来源：常德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