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邓玉艳

女儿把婚礼定在5月8日母亲节，不知道她是意还是无意。这一天披着圣洁婚纱的女儿象一朵盛开的白莲花，我记忆里的＂鼻涕虫＂原来这么美！人生就是这样，苦尽甘来，也变化莫测，就像作为父亲的我，却是地道的女性名字，我也习惯把自己的女儿叫做“满崽”。也许这就是生活。

女儿怀在妈妈肚里时，我们的小家庭有些捉襟见肘，母子营养不能保证，生下后一直啼哭不休，一双小眼睛被淡黄色浆糊状的东西粘住，不足三日便挨了医生一针。遵医嘱，用鸡爪黄莲熬水，冷却后用棉签蘸着，轻轻揩她眼皮。女儿生命力旺盛，第二天开始见药效，不几日便张开炯炯有神的眼睛看这个大千世界。老人们说，看她眼神，知道长大后会读书。学讲话时总把黄黄色讲成羊羊色，直到四五岁才改过来。

大概五岁那年，不记得因何事，女儿哭了好久，我和她妈妈司空见惯，干脆不理睬。忽然，她冒岀一句：＂妈妈，叫我声满崽，我不哭了。＂我和她妈一愣，开怀大笑。她妈赶紧说，“满崽莫哭了。＂女儿果真不哭，小手擦干泪。小家伙开始知人事有小心事了。也不清楚她是听大人说，爹娘疼满崽，公婆疼头孙，还是羡慕别人爸妈叫儿女满崽，或者是喜欢叫满崽时哪种亲昵的神态和亲热的语调。反正她妈拾到百试灵验的法宝。

女儿六七岁时，我和她妈随打工大潮出外，撇下她和弟弟。女儿支持爸妈打工，说打工挣钱替她买新衣服，给弟弟买糖吃，还贴心地装了一瓶茶，叫我们路上喝。我和她妈强忍着泪水离开，她高兴地摇着小手说再见。她以为爸妈跟平时走亲戚一样，顶多分开一二天。

第二年，她不准我们出去打工了，她不要新衣服了。我们只好悄悄走了。客车还没有出县城，她奶奶打来电话，电话里听到女儿伤心的哭声，声音己经有些嘶哑。她妈泪如雨下，我背过身子擦了泪水，尽量稳定声音，叫女儿名字，叫好多遍没听到回答。她妈接过手机，装作冷静，＂满崽，妈叫你满崽你别哭了。再哭，以后不叫你满崽了。＂电话里传来女儿的应声，她依然在抽泣。没想到女儿接着说，她不是满崽了，弟弟才是满崽。她妈“扑哧＂笑了，泪珠却汩汩淌。＂你是妈的满崽，永远是。＂女儿的情绪逐渐平复，她知道妈妈在哄她，但是她愿意被哄着。
一转眼，女儿考上大学。送女儿去大学回来，她妈感叹，带女儿上学倒好象女儿带她。我告诉她，女儿长大了应该高兴。

俗话说，穷养儿子富养女。我把女儿当儿子养。她妈的意思，一学期生活费一次给她，我坚持月月给。那时，媒体说，大学生每月生活费全国平均值一千元。我每月给女儿一千。有回月中，女儿说没生活费了。我转给她一千元，又发条短信给她：本银行温馨提示，你本学期尚剩余额一千元，请计划好开支，平安度过本学期。

女儿参加工作第一年，我去看她，她的室友罗姑娘夸她很会过日子，每月工资分三份，一份存银行，一份做生活费，一份零用。我心里笑了，这是我想要的结果。吃过饭，我告诉她要走了。她说，走吧。仍然整理房间。罗姑娘送我出门，＂叔叔，慢走。＂我下完楼梯，看罗姑娘还站在门口，大声叫着女儿的名字。这是我不想栽下的苦果，历年的分别，聚少离多，女儿早已麻木了漠然了，她早已习惯父母不在身边的日子。

女儿工作二三年后，我告诉她，可以把婚事提上议事行程了。她好象不当回事，有人介绍，也不甚积极。等到她二十六七，她妈急了，恰好有亲戚带个小伙子过来，在她妈妈的“威胁＂下，接了男方的见面礼。几个月后，我和她妈还在念叨，女儿和那小伙的感情到了哪一步。有一天顺嘴问了下介绍人，介绍人很惊讶，＂早退了。＂我颇伤心，并不是因为女儿“退了＂，而是女儿把爸妈当空气。后来，她解释，担心爸妈摁住她，尤其难过妈妈那关。想想她妈的作派，有点理解女儿。

再过不久，女儿报告我们，过年带个人来，也许就是我们盼望的那一个。我们很高兴，一向节俭的她妈大方了一把，平时舍不得买的水果和菜，掏钱很爽快。我们很中意女儿带回的男生。再后来，让我们见识了女儿女婿的能干。女婿的父母在几千里之外的东北，我们则常年在外打工，从买房子，装修，买车买家具家电，布新房，到选日子选酒店，定婚纱定摄影师定主持人，甚至小到喜糖，囍字款式，小两口一一置办周到。

5月8日母亲节，“满崽＂出嫁了。

责编：张德会

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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