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真：《小说艺术讲稿》序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1-11-18 13:56:57

阎真

我在高校讲座“小说艺术”课程已经有二十多年，其间自己也写了四部长篇小说，对小说艺术，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心得。在临近退休的时候，觉得有必要把几十年来的小说创作经验和课程讲授的心得与同行交流一下，于是请学生整理了讲课录音，经过多次修改完善，就有了这部讲稿。

写小说需要艺术吗？当然需要。没有艺术，作品的历史内涵和思想深度何处安放？那就成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沙滩上的楼阁。一部小说能够脱离艺术而获得成功吗？文学史上有这样的事例，但这种成功，不是文学意义上的成功，终究要“流水落花春去也”。古人说的“言而无文，行之不远”，就是这个道理。

小说艺术要解决什么问题？情感问题。这是文学之所以是文学、文学之所以有必要的原因所在。如果文学的根本使命仅在于表现历史、表达思想，那么，没有什么历史内涵和思想深度是不能用概念来表达的，那还要文学干什么？世界上之所以还需要文学，需要艺术，就是因为要表达情感。

文学之鼎有三个支点，历史内涵、思想表达和艺术呈现。这三个支点，构成一个价值系统，可以用来观照地球上一切的文学作品。在我看来，在这三个支点之中，最根本的一个支点，就是艺术。文学之所以是文学，就是因为其艺术性。这是文学的前提，文学的根本。离开这个前提去谈文学，那是犯了方向性错误。这部讲稿的一个核心观点，就是艺术本位的文学价值观。这种价值观的学理依据，就是文学的核心价值观，必须从文学自身的内在规定性即艺术性之中派生出来。这是文学的学科特质所在，文学的主权所在、尊严所在，不能让度。这是“艺术本位”文学价值观和文学史观的内在逻辑，违背这个逻辑的文学批评和文学史，终究会被时间淘汰。我们在评价一部作品的时候，在写一部文学史的时候，如果发生了核心价值观的偏移，让外场理论来主导，就是丧失主权、丧失尊严、丧失文学内在的学理依据。不幸的是，一百年来的中国新文学，在不少文学史的描述中，这种丧失已经成了常态，并形成了强大的难以移易的学术传统。

对中国新文学的整体描述，需要一种新常态，即“艺术本位”的描述。主权不能旁落，尊严不能丧失，艺术回归本位。这是贯穿于这部讲稿的一个基本思考。

我是一个写小说的人，因此用很多篇幅讨论了小说的艺术细部问题；我又是一个大学教授，因此也比较详细地讨论了与艺术相关的一些理论问题。

回想半个世纪之前，学校停课闹革命，我闲来无事，第一次读了《红楼梦》。那种心灵的震撼，今天仍有着清晰的记忆。这是我一生阅读次数最多的书。但要问我这部巨著的历史内涵、思想意义，我真的说不出来。我只能说，这是震撼人心的伟大艺术。一晃五十年过去了，我也在与文学纠缠了一辈子后，到了退休的年龄，一辈子就是如此。我最后的野心，就是希望这部书稿能够帮助那些对小说创作有兴趣的朋友进入艺术的境界，也希望其阐发的文学价值观，能够有更多的理解者。

也就是说，期盼并相信这部书稿能够被喜欢小说、喜欢读小说、特别是喜欢写小说的朋友喜欢，成为一本关于小说艺术的畅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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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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