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文艺网 2021-04-23 11:36:39
想来我读书解忧的办法,自小就试过了,只是当时并不自知。大概十一二岁时,一日百无聊赖,从大哥枕头下翻得一本残缺不全的《红楼梦》,竖排繁体。我半认半猜地看,知道那书里的人成天哭呀,拌嘴呀,要去死呀,要去做和尚呀。看得自己不禁流起眼泪,却奇怪看了书里人的忧愁,却忘了自己的忧愁。我并没有把自己看《红楼梦》的感受告诉任何人,只是独自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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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正开始读书是上了大学之后。最初嗜读的是外国文学作品,托尔斯泰、巴尔扎克、契诃夫、陀思妥耶夫斯基、海明威。契诃夫的戏剧作品我尤其爱读,喜欢他的《海鸥》《樱桃园》和《万尼亚舅舅》中的孤独、怜悯和诗意。我至今还记得《樱桃园》最后的几句话:“传来了一个声音,似乎是来自于遥远的、来自于无极之外的声音,像是琴弦绷断……然后斧头砍伐树木的声音从樱桃园里响起。”樱桃园卖了,樱桃树只能一棵棵被砍掉。人在命运面前是无奈的,不管你挣扎还是不挣扎。
有段时间喜欢外国现当代的作家,良莠不分,拿来就读,不喜欢的就放下。有几年特别迷恋日本现当代文学,川端康成,芥川龙之介,谷崎润一郎,甚至村上春树,只是不喜欢大江健三郎。《细雪》和《雪国》都曾反复读,喜欢那种独特的哀伤与沉静。哀伤恰恰是因为对生命的温暖眷恋,沉静则是一种“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境界。
我对法国文学也情有独钟,为什么如此我也说不清。法国人好像天性浪漫感性,但他们的文学很思辨。我爱读拉伯雷的《巨人传》,多年之后还鼓动八九岁的儿子读。儿子居然读了,老缠着我讲里头的故事。我喜欢贝克特,常没来由的背诵他《等待戈多》中的台词:“我们走吧,我们不能。为什么不能。我们在等待戈多。”然而戈多永远不来。我还喜欢图尼埃尔,他的小说《礼拜五——或太平洋上的灵薄狱》以及《桤木王》足使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当然他没有获此殊荣。
中国古典文学中,最值得读的是诗。中国古典诗可以终生读,反复读。诗不但移情,还能移性,叫人纯粹和雅致。一个写作为生的人,通常会困窘于语言,自觉脑拙笔钝。那么就去读中国古典诗,也许会拯救你的笔。
王跃文(作家)
王跃文,湖南省作家协会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主席团委员。出版有长篇小说《国画》《梅次故事》《大清相国》《苍黄》《朝夕之间》《亡魂鸟》《爱历元年》及小说集《漫水》《无雪之冬》,杂文集《幽默的代价》等。曾获鲁迅文学奖、湖南省文化创新奖、湖南省青年文学奖、湖南省文学艺术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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