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吴昕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我的童年距离现在并不久远，只不过三四十年工夫。

不得不承认，时间是我所见过的最为高明的魔术师。后一秒钟较之前一秒钟会有什么变化呢？没有。后一分钟较之前一分钟呢？也没有。后一小时较之前一小时呢？几乎没有……然而，三四十年就足以改天换地了。毫无疑问，我们这代人所经历的这三四十年，是迄今为止，这个世界变化又大又快的一段时间，很明显的一个表征就是：现在的大都会早已没有了大自然的影子—

楼房比山还高，比树还密。以前我们常在山里迷路，迷了就迷了，从没有太多的紧张与焦虑，趁机找找野鸡蛋，摘些野果子，到小溪里抓几条泥鳅，甚至索性躺在油茶树上睡一觉，醒来后东蹿西跳，回家的路就自动趴在脚下了。城市里，所有十字路口和街头状貌如出一辙，陷入其中，如同进入了一座永远找不到出口的迷宫。

街道光光溜溜的，又长又直，活像我们小时候惧怕的大蛇。蛇其实也怕人，蛇溜入草丛的姿势有一种特别的美感，那声音、那痕迹，是源自寂静深处的轻微震颤与微妙律动，所以留下“草蛇灰线，伏脉千里”这样的语句。街道从来不怕人，它们霸道地拓展和延伸，仿佛白垩纪时代的巨型恐龙，却又远不如恐龙憨态可掬。

城市的风，远不如乡间的清新、舒爽，而是夹杂着大量的汽车尾气、建筑尘土和商品货物味道。更可怕的是，城市中已没有纯粹的自然风了，各种机器制造出来的冷暖气流，主宰着人们的日常生活。一旦较长时间停电，机器无法运转，人们都会疯掉。正如这个“疯”字一样，城市的风多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生了病的风，它们亢奋异常，却让人龟缩于一隅，变得不健康也不快乐。

月光就更不一样了。乡间的月亮，就像春天枝上的花、秋天树上的果，每一天都是那么新鲜，静静地散发着莹澈的活力，那是水的结晶、光的漫漶、云的变幻。而在城里的天空，我们很多时候看不见月亮，好不容易见到它，就像在下水道井盖边瞅见一枚脏污的镍币，它被工业废气毁容，又濡染了霓虹灯的灯影而变得面目全非。乡村的夜晚由月引领，而城市的夜晚是灯的天下，那仿佛是月亮撒了满地的碎片。可那碎片，无论如何也拼不成一轮圆月。

之所以不厌其烦地在讲故事之前，先概要说一说城市与乡村的差别，是想告诉朋友们，如此大的变化似乎发生在一瞬间。这一点也不夸张，我们在一瞬间失去了清风明月，失去了家园和故乡。是的，农耕时代就在昨天，在月落和日出之前。随着科技的“太阳”高悬在天，高歌猛进，农耕的“露水”顷刻烟消雾散。我们再想要回到从前，几无可能。

目下在城镇生活的孩子，已基本或全部脱离农业，伴着繁重的学业，与电视、电脑和手机为伍，成了机械的拥趸和技术的奴隶。唯有在偏僻山区，那些没有被城镇化所侵占的田头地垄，没有被圈地开发所破坏的“世外桃源”，仍依稀留存着农耕的余响。

在那儿，每当黄昏，会有一个细小的黑点，缓缓进入手搭凉棚张望的年轻母亲的眼里。万物肃穆，炊烟袅袅，斜晖悠悠，偶尔传来鸡鸣犬吠，无缘而起，亦戛然而止。整个乡村呈现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宁静，那是亘古以来沿袭生成的日常氛围。再大的争斗，再多的吵闹，再纷繁的勃谿，被悉数覆盖与囊括，仿佛池塘里鱼群的斗殴，终跳不出那小小的水域。

那个黑点，越来越大。

渐渐地，我们看清了，是一个孩子牵着一头牛。

这是那个年代乡下司空见惯的图景。那我们的故事，就从一个孩子和一头牛开始吧。

▲《牛本纪》吴昕孺 著 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

内容介绍本文讲述了一个少年与公牛“皇帝”之间发生的一系列故事。“皇帝”是一头出生时就个头奇大的牛，威猛又凶恶，但它和小五却成了好朋友，产生了深厚的感情。全文情感丰厚，文字朴实流畅又充满奇特的想象力，言词富有诗意，充满了作者对家乡，对幼时，对陪伴童年成长的动物伙伴的思念。一个孩子对自然、对人情、对生活的认知和体悟是饱含共性、跨越时空的。

责编：刘瀚潞

来源：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