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子熟了

  湖南日报·新湖南客户端   2020-07-29 12:03:05

熊业民

蝉鸣声声,大暑来了,稻子熟了。我仿佛回到了往年的故乡,那时,一年有三季忙活的是水稻。

太阳尚未完全透红,在弥漫的薄雾中,村庄迎来了第一缕阳光。农人便早早地扛着犁耙、锄头或挑着担子行走在田间。这时乡野敷陈了春天的遗韵,阡陌小径被升腾的雾气抑或烟尘笼罩着,草尖儿沾着晶莹的露珠。这景象很美,农人却不瞅它一眼,默默地做着自己手上的农活。在村里,大多年轻人到外面打工去了,当地有这样一句话:“打工两月,胜似耕作一年”,农事总体是被忽略和遗忘了。只有老辈人还秉承着土地所有的特质,在老老实实地耕作,将田地庄稼打理得妥妥贴贴,他们习惯了孤独与寂寞,一年四季不分昼夜地伺弄着土地。“参天地,赞化育”,那一茬农民对土地怀着无限的深情。他们深知粮食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常说都不耕田,就只有喝西北风了。于是,他们食不重味,衣不重彩,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了一辈子,“一箪食,一瓢饮”,舍不得挪窝,一心守住田园,种好自己的责任田。

春去夏来,季节的脚步走得相当匆忙。为了不误农时,他们天没亮就爬起来了,深一脚浅一脚地将牛赶到田里,一遍又一遍地深耕细耨,忙着沉闷而单调的农活。水牛牯鼻呼粗气在拉着犁,摇尾摆臀,不住地喘息着,不时从鼻孔喷出些白沫来。泥土在犁铧下哗啦啦地翻滚,新翻的泥土像盛开的浪花一样,平整舒展,沟线清亮,散发出泥土的芬芳。犁过田后,主人松开了缰绳,牛便摇尾摆臀走上一旁的渠边静静地吃着青草。农人则自个儿扛着犁耙到水沟边,轻轻地、慢慢地擦洗脚上和犁耙上的泥。这时的田野几乎都是新翻的土地,绿蜻蜓、红蜻蜓忽高忽低,忽东忽西地在眼前飞着。插田的人开始弯腰、低头,亦步亦趋的插着田。插下的田转眼就绿了,与蓝天、碧树浑然一体,只是颜色深浅有别。自从秧一插上,在农人的呵护下,田里的禾苗,一茬茬地长了起来,一片葱茏。禾苗本本分分,没什么野心,靠着土地提供着充足的养分,开始拔节、分蘖,这时的禾苗茎秆挺拔,叶色鲜亮,长得任性,于是田野荡起一层层绿浪。

高天旷野,风过无痕,偶尔飘来一朵白云,路边的树丛中,有许多小飞虫,飞来飞去。四处都是闹腾腾的,蛙鸣鼓噪,叫一阵,歇一阵。那些蜻蜓形态各异,或贴水,或横斜,或倒立。几只鸟儿在枝间悠扬地啼叫,有的则缩颈闭目,似在午休,间或睁开惺忪的眼,瞅一下同伴,然后闭上。有的鸟儿相互梳理羽毛。偶尔一只水鸟,正在水田中搜寻食物,细而长的腿单脚着地,插在水中,弓着腰,极其敏感地引颈四顾。当发现猎物时,便放轻脚步,缩头缩脑地靠近,双眼紧紧盯着,找准机会猛然一啄,然后脖子一伸,将食物送进嗉里。风从田野里吹来,风动,青苗动,而蜻蜓不动,它蛰伏在摇晃的叶子上,起起落落。水稻仿佛被蜻蜓所撩拨,开始了分蘖抽穗,一株株水稻舒张臂膀,它们挨挨挤挤,缠缠绵绵。这是稻子最美好的时节,抽穗的稻谷,会散发出一股稻穗的芬芳。这种芬芳,随风远送,一下子溢满了整个村子。

事实上,稻长起来后,其实不用再操心什么。可是,每到黄昏时,农人总会扛一把锄头在肩上,有事没事总在田间转悠,看看自己田里的庄稼。这与其说是接近庄稼的气息,不如说是眼巴巴地盼着丰收的年景。他们蹲在田间地头,划算着一年的光景,接而忍不住将一粒刚灌满浆的稻子放进口,一咬,“扑”一泡浆就流到了嘴里,带着一股很鲜很鲜的米香味,那个美气哟,从庄稼人心里流淌出来,溢了一脸。他们满脸皱褶,笑得灿如菊花。并不时用长满老茧的手摩挲脸上的胡子,仿佛在摩挲着岁月的年轮。

盼到大暑,稻子熟了,那“双抢”的味儿真不知怎么说,虽苦虽累,他们却也开心,付出终有回报。如今,稻子熟了,“双抢”已成为过去,所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无法找到那种农忙迹象了,别说老人和小孩,就连姑娘姐儿们也清闲了。农户见忙不忙,种双季稻的少了,以种一季稻为主,几亩水稻田大部分村民都包给了种粮大户,汗涝保收,无忧无虑,家有余钱剩米,吃香喝辣的,人在家中避暑,吹空调,喝凉茶,吃西瓜,凉在心里,喜上眉梢。也乐坏了种粮大户,那沉甸甸、金灿灿的杂交水稻优质高产,收割机一唤,颗粒归仓,换来一叠叠钞票鼓了腰包;耕田机一吼,田平如镜,泥烂如浆,播撒了新绿,秋天又丰收在望。

责编:王相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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