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前，西南联大文学院南迁南岳

大师云集白龙潭

文图丨谭浩泉   陈瑶光

（白龙潭瀑布）

（南岳圣经学校全景图<资料图>）

一

今年春天，阅读著名哲学家冯友兰先生《中国哲学简史》第316页《中国哲学在现代世界》之“战时的哲学著作”一段时，书里写道“最初，联大曾设在湖南省的长沙，我们哲学系和文、法学院其他各系设在衡山，即著名的南岳。我们在衡山只住了大约四个月……精神上却深受激励。其时，正处于我们历史上最大的民族灾难时期，其地，则是怀让磨砖做镜、朱熹会友论学之处。我们正遭受着与晋人南渡、宋人南渡相似的命运。可是我们生活在一个神奇的环境：这么多的哲学家、著作家和学者都住在一栋楼里。遭逢世变，投止名山，荟萃斯文：如此天地人三合，使这一段生活格外地激动人心，令人神往。”接着冯先生介绍，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他和他的同事汤用彤教授、金岳霖教授分别完成了新著作《新理学》、《论道》、《中国佛教史》的写作。读罢，对民国文史哲大师们在南岳这段历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由于冯先生没有写地点，琢磨这也不对，那也不是，向几个朋友打听，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终在最近，因缘巧合，通过南岳著名文史专家旷顺年先生介绍，并得到一本九二版的《南岳志》，才解开其中的谜团。

（风景优美的白龙潭）

二

《南岳志》载，据1937年11月14日《大公报》报道：（北京、清华和南开联合组成的）临时大学，分地教学，南岳黄庭观圣经学校被租借为临时大学文学院之一部，兹悉该院同学300余人于昨日纷纷乘船来岳，教授亦到二三十名。不日布置就绪，即行开学。

临时大学文学院院长为胡适，中文系主任朱自清，名教授有闻一多、冯友兰、金岳霖、汤用彤、郑昕、吴宓、沈有鼎、郑秉璧、柳无忌、容肇祖、古通原、罗常培、浦江清、叶公超、罗皑岚、陈梦家、罗念生、魏建功、吴达元、孙晓梦、刘寿民、杨业治、周先庚、吴俊升、罗廷光及威廉·易卜生等等，都是著名文学家、哲学家、文学评论家，当时中国一流的文史哲教授。这些个个都能闪耀天空照亮历史的顶尖大师们如此集中在一起长达四个月，历史上绝无仅有，今后也不大可能了！

（圣经学校遗址）

三

上世纪20年代初，美国基督教内地会在南岳建教会堂，筹建圣经学校。抗日战争期间，国共两党曾合作在南岳圣经学校开办“南岳游击干部训练班”，叶剑英等任教官，蒋介石数度在此处召开军事会议，时人称此处为“衡山牯岭”。 临时大学在长沙开学的同时，文学院则设在南岳山上圣经学校。名山古刹，啸傲烟霞，他们在授课之暇，吟咏不辍，留下了一首首诗篇。 历史教授容肇祖曾戏就各人名字，赋七绝3首。 其一：冯（古通凭）阑雅趣近如何（冯友兰）？闻一由来未见多（闻一多）。性缓佩弦犹可急（朱自清字佩弦），愿公超上莫蹉跎（叶公超）。 其二：鼎沈（读沉）洛水是耶非（沈有鼎）？秉璧犹能完璧归（郑秉璧）。养士三千江上浦（浦江清），无忌何时破赵围（柳无忌）。 其三：从容先着祖生鞭（容肇祖），未达元（古通原）希扫虏烟（吴达元）。晓梦醒来身在楚（孙晓梦），皑岚依旧听鸣泉（罗皑岚）。接着，哲学教授冯友兰又续成二绝。其一：久旱苍生望岳霖（金岳霖），谁能济生与寿民（刘寿民）。汉家重见王业治（杨业治），堂前燕子亦卜荪（英籍教授威廉·易卜生）。其二：卜得先甲与先庚（周先庚），大家有喜报俊升（吴俊升）。功在朝廷光史册（罗廷光），停云千古留大名（停云楼，教授宿舍名）。这样，就基本写全了二十多位教授和所居宿舍的名字，一时传为佳话。

（破旧的教室）

四

血与火的时代，赋予一座普通的圣经学校以奇遇，直至有影响局势的巨大力量，实在令人感慨。冯友兰先生《三松堂自序》中所说的“学校背靠着衡山，大门前有条从衡山流下来的小河，大雨之后，小河还会变成一个小瀑布”，“地方很是清幽，在兵荒马乱之中有这样一个地方可以读书，师生都很满意”，指的就是白龙潭。白龙潭在集贤峰黄庭观右侧，水源来自天柱峰，左右为云居、集贤、安上诸峰，形成一个大山谷，两岸山溪，汇流谷中。

当时的僻远南岳，报纸都需要两三天才能抵达，师生们的生活，却在“有规则性的上课与逛山的日程中”，“慢慢安定下来”。物质条件却是可以想见的艰苦。大师傅会往菜里多扔一把盐，弄成“咸菜”下饭，闻一多因此打趣：咸者闲也，所以防“闲人”之多吃也。局势更迭，1938年2月，先是迁至蒙自的文法学院师生们，一个学期之后转往昆明。离开方式也不尽相同，闻一多先生是从长沙出发，与学生们步行去云南；朱自清、冯友兰等 10多位教授，则坐汽车到桂林，经南宁出镇南关，再从越南河内转抵昆明。后来，冯友兰先生所作的西南联大校歌歌词中：“万里长征，辞却了五朝宫阙，暂驻足衡山湘水，又成离别。绝徼移栽桢干质，九州遍洒黎元血。尽笳吹弦诵在山城，情弥切。千秋耻，终当雪。中兴业，须人杰。便一成三户，壮怀难折。多难殷忧新国运，动心忍性希前哲。待驱除仇寇复神京，还燕碣。”和勉词中：“西山沧沧，滇水茫茫，这已不是渤海太行，这已不是衡岳潇湘。同学们，莫忘记失掉的家乡，莫辜负伟大的时代，莫耽误宝贵的辰光。赶紧学习，赶紧准备，抗战、建国，都要我们担当！同学们，要利用宝贵的时光，要创造伟大的时代，要恢复失掉的家乡。”均提到了南岳，表达了对名山的依依惜别之情。

责编：吴名慧

来源：衡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