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湘迁客丨许有壬:荒台蔓草凝清露,犹似思亲泪未干

  “湖南陈先枢”微信公众号   2018-04-18 10:10:17

定王台在长沙浏阳门内,汉景帝之子刘发分藩长沙,筑台望母,俗传载长安土筑台于此,因刘发薨后谥为定王,故名定王台。两千多年来,定王台作为古长沙国文明的象征,孝文化的标志,素被历代游人推崇和敬仰。很多写定王台的文章都要引用这样一首古人绝句:

黄叶纷飞弄早寒,楚山湘水隔长安。

荒台蔓草凝清露,犹似思亲泪未干。

此乃元代文学家许有壬的《定王台》诗。元代定王台已成“荒台”,废址上建起了廉访司衙门。至治二年(1322),许任江南行台监察御史,巡视湖南时来到廉访司衙门。许目睹了定王台的荒凉景象,但许诗并没有为定王台的荒废一味地叹惋,而是把荒台野草凝聚的露水,比做定王思念远在长安的母亲历千多年而未干的泪水,把长沙的孝道写得何等的感人至深。

许有壬(1286—1364),字可用,河南彰德府汤阴县人。二十岁荐入翰林,授开宁路学政。延祐二年(1315)进士及第,授同知辽州事。官参议中书省事,拜参知政事。至正六年(1346)召为翰林学士承旨,改御史中丞,迁集贤大学士,复拜中书左丞,兼太子左谕德。七十一岁致仕,七十八岁卒。谥号文忠。

父许熙载(1261—1327),先后在湖南零陵、衡阳、湘潭、长沙及江西等地做官,曾任长沙税使、长沙县令。据元代刘岳申《申斋集》载,熙载僦居长沙时,筑彩衣堂,“有书数千卷,教子读之”。许有壬少年时随父读书于湖南,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湖南的山川名胜也成为他今后文学创作的源泉。元统元年(1333)顺帝立,任许有壬为侍御史,曾巡访湖南、广东等地。这个时期,许有壬不断受到朝中一些大臣的猜忌和谋算。至元初年(1335),长芦韩公溥因家中藏有兵器,被捕入狱,株连台省,只有许有壬之名不在其列,由此遭忌。有壬感到已不可久留,就回到彰德,不久又泛游湖北、湖南。因此在湖南有不少作为,留下不少遗迹和诗篇。

有壬历任七朝官职,前后长达五十年,对国家大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权臣任意胡为时,稍一违意,即遭迫害。但他明辨是非,据理争辩,不知死生利害。有壬善于诗书,工于辞章,欧阳玄曾为其文写序,称其文气魄雄伟,涌如层层波澜,追而求之,则渊博至深。著作有《至正集》、《圭塘小稿》等。《至正集》系其一生诗词文章之汇编,许氏逝世前由门生集录编定,身后历经数百年之周折,方得以付梓刊印,凡81卷。《圭塘小稿》为许有壬自辑,后由其弟许有孚(字可行)重加编次,乃《至正集》不具录者。

许有壬不仅是文学家,还是一位教育家。古代长沙有两所著名书院,一为长沙县榔梨镇东冈书院,一为今望城区乔口镇乔江书院,均为许氏所修建。

《元史·许有任传》载:“先是,有壬之父熙载仕长沙日,设义学,训诸生。”义学即在榔梨镇,其时,有壬曾专程来看望父亲,路过长沙县泉塘。泉塘原为长沙县望新乡的一个小集镇。望新乡在1949年前名为“望仙乡”。“望仙乡”又源于“望仙桥”。许有壬赴榔梨看望父亲时所作《元六日赴长有感》诗自注中有“对江,马行二十里,走望仙桥,复茆港舟行”之语,可见那时就有“望仙桥”的地名了。熙载逝世之后,学生们思念他,许有壬将义学改建为“东冈书院”,朝廷给予名额设官职,以为培育人才之地。后来,这里成为榔梨“临湘山八景”(又称梨江八景)之一,名“东冈晚眺”。《八景图解》云:“元许有壬之父东冈先生,曾讲学于此,许有壬建东冈书院于临湘山左,以为课生之所,谓不忘也。遗址即今准提庵。内有碑记,文曰东冈书院,又名准提,大明府志许氏修建。”然而,南台监察御史茂巴尔斯木,颇有危辞,言书院不当立,并捏造谎言,诬蔑有壬及其弟有仪、有孚。有壬因此称病回家。至正四年(1344)改任江浙右丞,旋辞。六年,召任翰林学士,到任后,又辞。监察御史多次上奏为其辩诬。不久,再召任翰林学士承旨,仍任经筵。监察御史答兰不花攻击有壬,极力弹劾他,但真相㚵于大白。为立东冈书院,许有壬饱受折腾,这也是后人要纪念他的一个原因。清嘉道间诗人彭开勋题《东冈书院》诗云:

有元兴学校,人说许东冈。

此地宫墙远,当年礼乐荒。

授经来小市,按席遍穷乡。

旧院瞻遗址,春风意不忘。

许有壬还在长沙县乔口镇(今属望城区)主持修乔江书院。大明《一统志》云:“在长沙县北九十里乔口镇,旧有三贤堂,祀屈原、贾谊、杜甫。元代元统年间邑人黄澹因设义学于此,诏赐乔江书院。”元统时三贤祠已像毁祠空,显出破败迹象。黄澹“欲复俎豆之礼,兴风雩之咏”,但一介书生,“倾囊肇修”。恰逢时任侍御史的许有壬巡访长沙,黄澹如遇救星,专程拜会侍御史,并上呈办学的经历和困难。许有壬考察乔江书院的规模、影响、困难后,随即写成《修乔江书院疏》上呈元顺帝,顺帝欣赏黄澹“以笃古为人师,以兴废为已任”,于是御笔亲书“乔江书院”四个大字,并拨官银数千两,命快马传至乔口。许有壬《修乔江书院疏》记述了重修乔江书院的原委,疏曰:

乔江书院者,经始宋季,再建国初,皋比之座既虚,伊吾之声遂绝。星霜变易,宛有故基,风雨倾颓,鞠为茂草。义士窘于独力,学者叹其无从。主领黄文复(即黄澹)先生以笃古为人师,以兴废为己任,买田筑馆,弗遑宁居,问道传经,渐知矜式。一篑不止则九仞有终,丈席仅完而万问未构。十室必有忠信,况连衽之成帷;众流可为江河,看盈科而放海。将见风移俗易,薰晋鄙而皆善良;义重利轻,化齐民而出俊杰,共成盛事,侧仔群贤。

许有壬又有古风《题乔江书院》,前四句云:

朱张挹洙泗,一滴沾资湘。

源远流不沱,导之日以长。

许有壬在湖南留下大量诗歌,成为一笔丰厚的旅游文化资源,至今仍为一些旅游景点所利用。如岳阳君山景区大门所悬诗句“水环千里萃万景,天下奇观惟君山”便出自许有壬的古风《游君山岳州经历善原道学正潘彦宾黄文复刘光远同行》。该诗前八句云:

蓬莱瀛海飞渡难,世人可闻不可攀。

水环千里萃万景,天下奇绝惟君山。

湘君南去九疑远,泪洒修竹留余斑。

祖龙肆毒赭不尽,终天有恨埋烟寰。

许有壬写湖南名胜的诗皆可称佳作,录数首如下:

登岳阳楼

半空轮奂壮巴丘,消得骚人一系舟。

云气远携湘雨至,湖光寒入蜀江流。

山川信美非吾土,天地无穷有此楼。

三十四年如梦过,可怜华发赋重游。

君山阻风

两日肩舆兴未阑,孤舟留滞亦成欢。

洲添沙出寺逾远,风卷水回湖欲干。

醅蚁緑浮春破腊,烛花红落夜惊寒。

天将増饰君山景,要我明朝雪里看。

黄陵庙

黄陵庙下草萋萋,水远山长听竹枝。

末路不求同死处,重华宁有再来时。

霜筠苦泪留千古,野树愁云接九疑。

珍重韩公修废坠,却怜侥福类神私。

黄花驿

疏雨潇潇酿早寒,荒庭寂寂掩柴关。

秋声动地满前竹,清气袭人无数山。

十日已为千里客,百年真得几朝闲。

云泥踪迹初何意,底用题诗传舍间。

过湘潭

江边杨柳翠萦回,柳外人家罨画开。

一夜东风花落尽,千年华表鹤归来。

暮云山出远浮黛,春雨水添浓泼醅。

莫舣扁舟访陈迹,白头怀抱易生哀。

衡州道中

髙明未到祝融峰,一路风光已慰侬。

修竹老松三十里,遥岑迭嶂几千重。

烧缠宿莽昼不灭,花喷远香春正浓。

莫讶蓝舆随处歇。老夫行色要从容。

赠南岳万寿宫文天爵提点

事才过眼都成梦,心但忘机即近仙。

弱水风波三万里,蟠桃花实六千年。

有人独得道中乐,无术敢为天下先。

为我寄声承庆老,江南春在白鸥前。


责编:朱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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