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晨报 2017-12-04 09:48:50
文丨夏恒忠

上世纪50年代,用木盆给幼儿园孩子洗澡场景。

上世纪80年代,露天洗澡依然常见。
我童年洗澡都是在木脚盆里,那时是在乡下,经常玩土坷垃,身上易弄脏,尽管这样,澡也是洗得不勤。这并非是觉得脸不洗不生锈,脚不洗在那头,而是我们家缺劳动力,平素就只有外婆跟我一老一小在家,从塘里、河里担水进屋不是容易的事。纵然颈脖里现出了似黑线缠绕的一圈又一圈,纵然耳朵后面的皮肤难见本色,也少有人会取笑,因为大家半斤对八两,彼此彼此。小时洗澡,若是自己动手,就如蜻蜓点水,常常是洗完了,身上还有没被打湿的地方;若是外婆帮手,会从身上搓下来一层汗泥,外婆就指着盆说:这水肥得三丘田!等到稍大了些,天热的日子里就常去河里游泳,顺便把澡洗了,常常是用水草搓身,洗得过瘾。
读完高中那一年,正值上山下乡运动开展得如火如荼,作为姊妹里的老大,我先是插队到母亲任教的五七渔场养鱼,后转到了县芦苇场护芦。护芦,要天天出没在芦苇荡,一天到晚与水打交道。别看水多,洗澡却也是一件费神的事,芦苇荡是血吸虫疫区,下水易被感染。好在血吸虫在热水里不能生存,每洗一次澡就都要烧热水。食堂里的那口大锅,身兼烧饭、炒菜、煮潲、热水数职,任你怎么洗刷,烧好了的水舀到桶里,总有拂不尽的油星子,水溅到嘴里,还有一股油盐味。十来名职工的集体,也没有一个洗澡间,各人只能提了一桶或两桶水,选个僻静的地方草草了事。
当月薪18元的临时工时,最巴望隔壁的翻砂厂开炉浇铸,一开炉就能傍神享福洗个热水澡。翻砂厂的热水原则对内不对外,可我们是贴隔壁的两个厂,去洗澡他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碰上他们收工早,热水用完了,我们也有办法把水弄热。先在搬不动的水泥澡盆里放满冷水,然后拿一把长长的铁钳,从余火未尽的化铁炉里夹来大坨焦炭丢进去。水火不容,陡然间会发出剧烈的嗤响,随之还会有浓浓的白雾腾起,通红的焦炭瞬间黯然失色,热量就传到了水里。一坨不够,就再来一坨,有得三两坨就够了。美中不足的是水面上漂浮有少许煤灰。这“烧”水的方法独特,堪称我们的一大“发明”。
一次,翻砂厂的一位老师傅来洗澡,见热水没了,他懒得像我们一样的“烧”,为图省事,见我洗过的水还没放掉,便来了个就汤下面。见他不以为然地洗着,我心里却像是做了亏心事。
端上了“铁饭碗”几年后的某一天,单位里终于添置了烧洗澡水的锅炉。浴室不大,洗澡的职工、家属却多,就显得十分的挤。每天离放水时间尚早,浴室门口就已是人挤人,你即便能挤、会挤,也不见得能占到先;即便占到了先,那下水道通畅、水龙头调节自如的“福地”,也不见得就归你。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有人甚至在先天晚上或当日早上就翻窗入室,抢占了“山头”。那时浴室停热水也没信给,就常有人半个澡洗热水,半个澡洗冷水。
后来,企业效益不好,锅炉房关了板子,浴室也挪作他用。冷天里洗澡就要去邻近的一个大型纺织印染厂,买票要排队,脱了衣服要等,来来去去两个小时还是快的。
麻烦的是给幼小的儿子洗澡,那时,住的是“筒子楼”,各家没有浴室,一层楼共用一个厕所。给儿子洗澡,就只能买来塑料浴罩,那东西用起来挺麻烦,先要找一高处挂好,人钻到里面后,再用若干个夹子将开叉处夹严实,以防热气跑掉。被热气鼓起来的浴罩也就那么丁点大,展手脚不开,像在螺蛳壳里做道场。而且没有两人打配合不行,孩子的衣服只能在里面脱里面穿,不然会受凉,外面的人要不时递这递那。水冷了,要添加热水;热了,雾气大,看不清不说,还呼吸困难。哪像如今,空调、电烤炉、浴霸一应俱全,方便得很。
前几年出差北方,进一澡堂洗澡,见两个大池子里一些人在泡澡,边泡边聊,那份舒坦和惬意让我很想一试,却终究没挪脚,不为别的,不习惯而已。见有专门的师傅在给人搓背,就想感受一下师傅娴熟的手法和力道,可想到那搓澡的条桌上有太多人躺过,且一次性的塑料布都没铺一张,犹豫再三,最终打消了念头。
有一年的腊月底,儿子的朋友送他四张洗浴消费券。年头忙到年尾,一家人有这放松的机会也不想放过,去的是一家大规模的洗浴中心,里面除了洗浴,还管吃、管玩,鱼疗、冲浪等等一应俱全,洗得真是一个痛快。遥想当年用煮潲的锅烧洗澡水,那种感觉真是一天上一地下。
责编:朱晓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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