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9日，

第67届柏林电影节闭幕，

比起开幕闭幕红毯上的星光闪烁，

更吸引所有中国人注意的，

是一位80后湖南妹子，

黄骥，

其导演的电影《笨鸟》荣获

第67届柏林电影节

新生代竞赛单元评委会特别奖。

获奖后主创合影（左起导演黄骥、女主角姚红贵、导演大冢龙治）

黄 骥

1984年生于湖南，在偏远小镇生活和长大。2003年－2007年于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学习。

大二时在湖南老家独立拍摄纪录片《地下》，被香港中文大学收藏。大三时编剧的《玲玲的花园》获德国科隆中国电影节最受观众欢迎奖。大四毕业同年冬天在湖南老家导演第一部短片《橘子皮的温度》，参加柏林电影节新生代单元。

导演的第一部长片《鸡蛋和石头》同样拍摄于湖南老家，再次全部使用了非专业演员，并获得2012年鹿特丹国际电影节金老虎奖。西班牙拉斯帕尔玛斯国际电影节评委会奖。

【全部作品】

《笨鸟》2017年 （导演、编剧）

《没有电影的电影节》2015年（导演）

《痕迹》2013年（导演）

《鸡蛋与石头》2012年（导演、编剧）

《橘子皮的温度》2010年（导演）

《玲玲的花园》2007年（编剧）

《地下》2004年（导演）

电影《笨鸟》海报

八条专访

Q：晨报周刊

A：黄骥

电影让我直面伤痛

Film changed me

电影《笨鸟》剧照

Q：首先恭喜你获奖。你接受媒体采访时说，你的作品都带有某种自传性，尤其是《鸡蛋和石头》和《笨鸟》，分别是根据你小时候被性侵犯的经历，以及初恋时极不愉快的“性之初体验”而创作的。

请问，是什么促使你将镜头对准自己的伤痛的？在经历了那些事之后，你又是如何走上电影创作的道路的呢？

A：那时的经历对我生活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而且在经历了那样的事之后，我会觉得都是我自己的错，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我很小就喜欢写作，这让我找到了一个表达自我的工具。但是对于那样一种经历，其实是不好用文字去表达的，因为那个时候我自己对这事的态度就是羞于启齿的，所以也不敢写下来，顶多就是写几句自己想死啊、很痛苦之类的话。

电影《笨鸟》剧照

我很想释放那种情绪，也很想离开那个地方去更大的世界去生活。所以高考的时候，我就选择去考北京电影学院，然后也考上了。

在大学的时候，我开始学习怎么把影像作为表达的工具，慢慢地对自己成长经历里一些无法释怀的情感作了一个回顾、总结和梳理。后来，当我想拍一个长片的时候，我很自然地想到通过影像去梳理自己很羞于启齿的痛苦经历，而且，确实如此，当我拍完《鸡蛋和石头》之后，我的情绪和能量也得到了很大的释放。

电影《笨鸟》剧照

电影让伤痛成为了力量

Film made me powerful

电影《鸡蛋和石头》剧照

Q：为了表达自我和释放情绪而去拍电影，当初有想过自己的作品将会在社会上产生什么反响，在艺术取得什么成就吗？

A：拍《鸡蛋和石头》的时候是没有想过的。但当时特别清楚的是，我知道有很多男性导演会从社会结构的角度去讲一个女性的故事，但我就是特别简单地想从一个女性的角度去讲述，当遭遇到这样的事情后，想死又不可能真的去死，她还得继续生活下去，那么她怎么去度过她的时间。

电影《鸡蛋和石头》剧照

Q：现在现在拍电影对你来说应该不仅是去面对过去了，对你而言，拍电影这件事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意义呢？

A：《鸡蛋和石头》在全世界30个国家放映过，不管是哪个国家的观众，都会过来感谢我们拍了这么一个电影。

在很多国家也一样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也没有人敢于或者愿意去讲出来。但是有的人因为看了我的电影，知道怎么和身边有类似遭遇的人去聊聊这件事，有些人看了我的电影，会因为曾经嘲笑过有类似遭遇的同伴而感到后悔。

还有更多的有同样经历的女孩过来跟我说，很多年以来，她们都没跟人讲过，现在第一次鼓起勇气讲给我听。我也觉得她们给了我很多的力量和勇气，让我觉得自己做这个事情很有意义 。

电影《鸡蛋和石头》剧照

Q：影片中并没有呈现出一种更积极的现实意义，比如告诉女生们如何去防范类似的悲剧，如何去反抗这样一种侵犯。如果有人提出这种质疑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A：我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人经历过同样的遭遇，又听到过谁会去反抗。但我们在拍这两部片子的时候，都做过大量的采访，得到的结果都是，遇到这些事情的女生——不管是《鸡蛋和石头》里的性侵犯和性騒扰，还是《笨鸟》里面第一次和男性接触时不愉快的体验——她们都会觉得这是自己的错，都会选择不告诉别人，一直放在自己心里。

所以我想的出发点，就是要把她们不敢跟别人说的话，不敢表露的情感，真实地表达出来。只有真实地表达出来了，别人才会去重视和正视这种情感的存在。如果为了你说的某种效果去加入她们的反抗的戏码，那这东西已经跟她们真实的体验不一样，这事件对她们影响的程度也不一样了。这对我来讲才是最重要的。

电影《笨鸟》女主角姚红贵

Q：那对于其他观众而言，你的电影想要向他们传达什么来帮助有相同经历的女生呢？

A：我们要做的，只是在这个真实的基础上，用艺术的手法来把它更好地呈现给观众。像《鸡蛋和石头》，我们只是让你到这个女孩子在片子里是多么美好，比如说，在窗子前的笑容是多么美丽，当观众最后看到一个美丽的东西被打破的时候，他自然就会同情她，对她产生同感。而不需要我们拼命用一些很戏剧化的手段，去跟观众说，你看她多么可怜，你们应该同情她。我们觉得这个方法太假了。

电影是对生活的态度

SuFlim is my attitude

电影《笨鸟》剧照

Q：从《鸡蛋和石头》到《笨鸟》，我感觉叙事的节奏更紧凑了，能讲一讲这种变化吗？

A：《鸡蛋和石头》讲的是一个女孩子经历了那样的遭遇之后，她想死死不了，每天还得过的情况下，怎么度过她的时间，度过每一天的生活。所以它对时间的概念跟正常人是不一样的，它的时间是特别缓慢的，所以它不是一个讲故事的电影，而是讲述这个女孩怎么去感受时间的。而且片子的结构，像是一个循环，讲一个女性怎么从没有了月经，到遇到那么多事情之后 ，月经又再一次来了，她的生活又有了一个新的开始——它是这样一个时间概念，它的节奏是以时间感来决定的。而这个时间感主要又是基于我自己的亲身体验来的，我把对时间的感觉融入到了女主角对时间的感觉中。

而到了《笨鸟》，就不再是这样了。虽然一开始，我也是想根据我高中的生活体验来拍，但是后来我们决定还是要拍现在的年轻人的生活，因为我们去采访了很多不同年纪阶段不同文化程度的女性之后，发现大家对第一次性爱的感受是差不多的，所以就决定把这个作为核心，但是把时代放在当下去拍摄。这样一来，已经不是完全跟我自己的情感体验一模一样了，相对来说是从一个比较客观的角度去讲述一个故事，讲述一位生活在当下的女孩子的冒险之旅，讲述她怎么在那个城市里穿梭。

电影《笨鸟》剧照

Q：对于电影的音乐背景，你是怎么选取的呢？

A：从鸡蛋和石头开始，我们还是希望用真实的环境音来设计和表现人物的情绪，而不是通过音乐去烘托或强调它的情绪。如果是加了音乐的话，那变成是那种讲故事的电影，但是我们不想讲故事，而是想讲人物。

Q：以后会考虑拍商业化的电影吗？

A：我觉得，其实我觉得拍电影跟拍摄者的生活经验有着最紧密的一个关联。现在《笨鸟》已经拍完了 ，《鸡蛋》拍完了，那我之后对人生的体验或态度可能跟之前会有一些不一样，可能我自己觉得现在是更愉悦一些。那么我可能就会把这种生活体验如实反映在接下来的片子里面，而不是去考虑是不是更商业。

因为《笨鸟》的主题就是讲她不能讲，她讲不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去讲，所以它会用一种很迂回的方式去讲去表达，如果你说要换另外一个很商业化的、或者很清晰的方式去讲的话，那它就不是《笨鸟》了。所以这个我觉得这不是商业不商业的问题，而是电影和自己对生活的态度和感受有关系吧。

主创团队首映合照

（左起导演大冢龙治、女主角姚红贵、导演黄骥、制片人陈玲珍）

责编：李婷婷

来源：晨报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