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10-27 15:34:41
文/赵光
小时候,每到秋季,我们常常能吃到苦槠豆腐。
苦槠豆腐,最重要的原材料就是苦槠子。那是高大的苦槠树结出来的果实,形似毛栗,是山野赐予的天然坚果。

我至今还清晰记得捡苦槠子的往事。秋收前后,我们几个小伙伴结伴钻进苦瓜垄的山林,捡拾掉落地上的苦槠子。成熟的苦槠子壳硬,用牙齿“咔”地一咬,外壳应声而裂,再用手一掰,便露出乳白色的果肉。咬上一口,脆生生的,甜里带着点清苦。那时候没什么零食,山野间的野果就成了我们最好的美味。捡苦槠,摘毛栗、寻毛桃、尝刺萢,我们乐此不疲,既解了馋,又丰盈了整个童年。
捡回来的苦槠子,埋在火灰里煨熟,或是在锅中炒熟,苦味褪去,吃起来又甜又粉,别有滋味。
而更多的时候,母亲会把我们捡回来的苦槠子仔细收起来,说要做苦槠豆腐。这门手艺,是隔壁大婶教给她的。
制作过程其实不复杂。母亲先把苦槠子摊在太阳底下暴晒,直至果壳“啪啪”炸开。取出果肉,用清水浸泡至软。再放到石磨上细细地磨成浆。浆液经过纱布过滤,留下细腻的苦槠汁,接着就是最关键的一步:煮浆。
把滤好的浆水倒入铁锅,烧火煮沸,慢慢熬成黏稠的糊状,然后盛进脸盆里抹平,等它自然冷却,凝固成团。第二天用刀切成方块,苦槠豆腐就做成了。它通体黄褐色,质地粗糙,远不如普通豆腐那样白嫩细滑,也没有凉粉那般黑亮剔透。却自带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管是煮是炒,口感和味道都极好。
母亲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即使烹制美食,也不会花费足够的精力和心思,用她的话说,“煮熟能吃就行”。好在许多乡土美食不挑技巧,只靠火候,哪怕粗制简做,也能成就一道好菜。
红烧苦槠豆腐就是这样。做这菜得用大火,起锅烧油,油温升至七八成热,将切好的豆腐片下锅,煎至微黄,再撒上食盐、蒜末等调味,大火翻炒,让其在温度和时间的双重作用下,认真造化,完美蜕变,成为乡间美食的“后起之秀” 。这道菜要出彩,辣椒绝不能少,有着提味增色添香的神奇魔力。喜微辣的话就少放点辣椒,尤爱巨辣的,可以加入一把晒干的朝天椒。这种家常的做法,正合母亲的心意,常规手段,简单烹制。她做家常菜向来推崇以简为法,不搞繁文缛节,不求复杂多变,力求原味,返璞归真。
出锅的红烧苦槠豆腐,味道香而醇,嫩而爽,辣而美,吃起来让人酣畅淋漓。那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一日三餐常常缺荤少肉,偶尔能吃上这么一盘,便是难得的心理慰藉,令人惊喜且食之大爽。
而水煮苦槠豆腐就更简单了。先把猪油、食盐、味精、蒜末等倒进水里,煮成汤底,再把切好的豆腐块丢进去,大火猛攻至沸腾,即可装碗。苦槠豆腐细嫩中不乏清香,浓稠的汤汁泡在米饭中,我们三下五除二就扒完了一大碗米饭。
母亲做了苦槠豆腐,总不忘分些出来送给左邻右舍尝一尝。这种朴素的分享,是乡间再自然不过的人情往来。不只是食物的传递,更是邻里之间的照应与接济,是“远亲不如近邻”的真实写照。你送我一把菜,我分你一碗豆腐,近邻如同亲人,心连着心,让我们真切感受到乡风民情最质朴的温暖与美好。
说真的,苦槠豆腐黄褐色或灰褐色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在食材里像个“丑角”,但煮熟后却成了真真切切的美味。人不可貌相,苦槠豆腐也是如此。幸好我从不以貌取“食”,否则要错过这道舌尖上的美食了。
遗憾的是,长大后,我就很少吃到苦槠豆腐了。生活好了,这道来自山野的美食慢慢淡出了日常。但味蕾始终是有记忆的,那独特的清香和黏腻的味道,总在不经意间,在唇齿间缭绕。
我怀念的,又何止是这一口苦槠豆腐呢?我怀念的,是那段回不去的旧时光,是一起在山林里捡拾苦槠果的小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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